在復活節島的高空鳥瞰,這一幕的確是末日的災難,雨不停地下,火山灰不斷井噴,雨與灰混成某種粘稠的固體,彷彿有工匠用水泥把天空遮住。

陸離雖然在雲端之下,但此刻他的視角絕對不是仰視,而是一種類似憐憫的俯瞰,望著那三座即將噴發的火山,他忽然想到了不久前的極淵。在海底同樣激盪出巨大的火山灰,岩漿融化聲如驚雷,四處逃竄的魚類與此刻的人類何其相似?

他忽然有些厭倦了,不過幾個月的時光,卻是接二連三的戰鬥,少有安寧。

“陸老師,這三座火山要是噴發?島上的民眾……”路明非憂心忡忡地問。

“火山不會噴發,特雷瓦卡山也不會倒塌。”夏彌轉過頭,慢慢走到他們的身邊,嬰兒肥的小臉上殺氣昂然,帶著倔強,“我不會允許這件事發生。”

在她的腳下,普通人無法看見的地心深處,流動的土元素正在對撞澎湃的火元素。在元素五芒星中它們從未有過箭頭可以連線,如今遇到自然是驚天動地的偉力。但所謂大道至簡,元素層級的最高對抗遠說不上燦爛,反而無形。

路明非心說原來如此,怪不得您老兩位跟沒事人似的不動于山,原來是早有底氣。

“那師兄的身體情況……”

陸離豎起一根手指,被允許苟延殘喘的棉託羅的手指也動了一下,如出一轍,接著如盛大誓言的頌唱音在夜空中反覆迴盪,兩人或高或低的嗓音勾連在一起。

路明非好奇地看著這一幕,令他想到了美漫當中的模仿大師,棉託羅正在模仿陸老師的動作。彷彿有一根看不見的線操控這個令人不齒的叛徒,讓這個傢伙成為了提線木偶。

“解!”最後一句是中文。

陸離與棉託羅同時兩手交叉,三指併攏,嚴絲合縫。左右兩根食指豎起抵在一起,大拇指的第一關節發白,緊繃,同時指向楚子航。

被摻著的楚子航忽然吐了一口黑血,大聲地咳嗽,上氣不接下氣,黃金瞳也幽幽地點亮。

路明非連忙小跑過去拍著他的後背,喘息聲稍稍停止,前方那一堆不明的嘔吐物被白色的火焰劇烈燃燒,大雨也無法熄滅。

悽風苦雨中隱約能聽到噼裡啪啦的響聲,還有哀嚎。

特雷瓦卡山山麓忽然多了一聲雄渾的心跳聲,來自楚子航的胸腔。一個黑色的氣域快速蔓延,上面暗紅色的弧光帶著難以想象的高溫。

言靈·君焰,看一個重傷的混血種是否痊癒,最好的辦法就是看他是否能釋放強大的言靈。

楚子航幾乎在一瞬間起死回生,心跳加快,蒼白的臉色變得紅潤,那雙凌厲但是無神的黃金瞳慢慢恢復了情緒波動。

“教授、路明非、夏彌……”獅心會會長睜開眼,按照視野的順序輕聲念出三人的名字。

“子航/師兄……”或欣慰,或驚喜,或雀躍的稱呼異口同聲,三人臉上都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

陸離鬆開那個玄奧手印的捏拿,棉託羅卻油盡燈枯似的一頭紮在泥水中,生死不明。

這就是他還活著的用處,其實並不是棉託羅模仿陸離的手印,而是陸離模仿、操控棉託羅。這個鍊金術果然強大,只有他本人才能破解。

“陸老師,這個恐怖的鍊金術究竟是什麼?”路明非恨不得踹上幾腳那個令人痛恨的身影。

“唔……”他猶豫了片刻,“我不知道用病毒還是細菌才稱呼它們更合適,或許是微生物?總之這是一種以施術者本身培養的某種鍊金術細菌,所以他能操控這些微生物肆意破壞人體,十分棘手。”

“鍊金細菌?我靠還有這種東西?”路明非驚呼,看不見的東西最可怕,這東西萬一大範圍傳播,豈不是一場浩劫?

“它們的培育非常困難,只有瑪圖一脈的混血種可以培育,這就是那些‘世界的暗面’招攬他們的原因。棉託羅·瑪圖是瑪圖家族在這個世界最後一個人,他死了,我們就可以永遠高枕無憂。”陸離說出了在棉託羅的記憶中看到的一切。

路明非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