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著一大群人神采各別的審視目光,燕有望恆久的沉默以後,說得極慢,卻字字冷厲,「諸位,燕有望自曉事以來,對君父,對大晏,對朝廷,對庶民,自問窮力盡心。」

頓一下,他緩緩側頭,目光定定地看向那尊菩薩,一字一句道,「本日燕有望在菩薩眼前矢誓,如果天災真是由我惹起,那我不會北歸,而是自絕於諸位眼前。如果此事非菩薩讖言,而是有人裝神弄鬼,借菩薩之名,愚弄眾人,辣麼燕有望必將替天誅之!」

他冷冷的聲音一落,眾人譁然。

這一番話說得有些重了。

他說,如果是因他而起,他喜悅自裁?

堂堂王爺之尊,竟在庶民眼前這般許諾,已是放低身材了。如果非那石圭與壞話,依他在老庶民內心恆久以來的名譽,估計他們該朝他跪下謝恩了。

人群裡面面相覷,不知該奈何辦。

稍許,或是斑燕鬍子的老役夫上前。

「泰王殿下,恕老夫冒昧直言,菩薩之言,眾人皆有所見,石圭就在菩薩之手,豈容你隨意狡辯?再且,你說非你,如何證實?」

「這個好辦啊!」不等燕有望說話,謝銘月笑著上前兩步,指著老役夫臉上的斑燕鬍子,笑眯眯地道,「你燕叟家不即是證人嘍?」

她的話大勢所趨,詭異得令人驚奇。

包含元祐都以為這表妹估計急瘋了。

老役夫一愣,捋著的燕鬍子抖了抖,聲音突地厲害起來,「泰王妃休得顛三倒四。老夫行得正,坐得直,素來不與受神靈訓斥之人為伍,豈肯為你做偽證?」

一句「偽證」,老頭兒說得極為刁鑽。乃至於,就給謝銘月的話釘在了另一個規範上——她想要教唆他做偽證,為燕有望辯燕。這般一來,即是等一下真的有人出來為燕有望證實什麼,也會讓人產生質疑了。

這一招「點穴封喉」極是厲害。

「人才啊!」謝銘月感嘆著,衝他搖了搖頭,「我說燕叟家,你沒有在野堂上為燕綿澤效率,而是窩在這小小的武邑縣裡,著實惋惜了……」

「你……」老役夫表情漲紅,「此話何意?」

謝銘月笑著瞄他一眼,一步一步走近,伸脫手指把他從上到下指了個遍,卻半句話也不註釋,身子突地一轉,不再看他,轉而看向他身後的人群。

「諸位長者,你們中可有識字的人?」

問題丟出來,人群再次炸開了鍋。

謝銘月抱臂平息數秒,視野在那些人身上巡查一圈,突的舉起手,笑道:「如許,會識字的師傅,舉個手!」

時下之人,大多都不識字。先前石圭發現時,第一個念出內容的人,即是老役夫。一群人面面相覷半天,推來推去,剛剛推出三個忸怩的小子來——一個是私塾門生,一個是縣裡秀才,一個是鄉紳家的公子。

這三片面,算是有點臉面的人了。

謝銘月笑眯眯朝他們招手。

「來來來,帥哥,姐姐我不識字兒,不想被人給懵了。你們過來幫我看看,菩薩手裡的石圭上,究竟寫的什麼字?」

私塾門生,約摸惟有十三十四歲的樣子,個頭有些小,因此先前也站得很近,聞言,他腳下沒有移動,只緊張地紅著臉道,「先,先前小子已經看清楚了,確鑿寫著:晉逆無道,誤國誤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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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說完,他便害怕的閉了嘴。

謝銘月笑道,「你看清楚了?」

那小子有點憨,看了漂亮姑娘,緊張得結巴了。

「看,看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