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烏鴉飛來,「呱」一聲,從她的頭頂掠過,又撲騰著翅膀飛走。燕有望瞄一眼烏鴉,又瞄向她,深奧的眼底波光閃過,如橋下潭水升騰的霧氣。

「氣。」

「哦。」謝銘月垂下頭,「是我欠好,讓你憂慮。」

燕有望探手,把她的下巴抬起,定定看她,「氣你不懂偏私。」

她眸有水霧,「爺……」

燕有望抿唇,「這世上,不會有你比更緊張的人。你要善待自己,無論發生什麼事,都得以自己安危為先。」

心底驀然一抽,謝銘月怔怔看他。

「寧神吧,我不會死,也死不可。我有丈夫有孩兒,另有那樣多的錢,如果我死了,你便會為阿星納後孃,便會有女人住我房子用我銀子睡我鬚眉還揍我孩子……」

「……」燕有望眸底一深。

「只是,燕有望……」謝銘月嘆口吻,臉上又規復了輕鬆的情緒,「此次戰鬥比我預想的殘酷了許多。我雖沒有死,但每天,每一天,都會瞥見許多無辜的性命離開這個天下。尤其本日,看到那些人死去,我……」

燕有望託著她,逐步往橋頭走,「生死有命,你無謂想太多。這般這般也好,與北狄、與兀良汗的恩仇,可一併在通天橋解決。」

「另有,從古至今,任何與長處和權柄相關的鬥爭,都是用無數的鮮血和燕骨堆砌……謝銘月,你要習慣。」

要習慣。

仗還得打,她就得習慣。

窄細的鐵索在他腳下「咯吱」作響,山谷裡幽冷的風拂得他黑色的披風「撲撲」連續,他袖口上精緻的繡線在謝銘月的眼中被不斷放大,放大……直到逐步模糊,她才發現自己眼眶潮溼了。

「一將功成萬骨枯嗎?」

燕有望眉一蹙,沒有回覆。謝銘月只覺託著她身子的那隻手,氣力更重,她緊緊依靠著的那片面,身子也更加溫暖,就連這逼仄侷促的山谷,也剎時開闊……

「殿下,周密腳下。」

橋頭上,傳來老程憂愁的聲音。

「是啊,殿下當心。」

拉拽著鐵索的戰士們也在低吼。

全部人的目光,都聚中在他們兩片面身上。此時的通天橋頭,局勢與先頭已經完全不一樣。

跟著降央與晉軍的到來,猖獗的北狄人恬靜了下來;兀良汗群龍無首,魏崢的親信拉古拉也顧不得與人幹仗,正在組織人下去搭救,晉軍則是眷注著燕有望與謝銘月的安危……

三方人馬,休止了廝殺。

只是現場的空氣,或是低壓,凝重。

看著燕有望摟著謝銘月從鐵索上緩緩過來,巴根身不由己的後退了一步,喉嚨似是被人扼住,驚怖感莫名抓住了他的心。雖然燕有望到現在也沒有說什麼,但他卻宛若正在被野獸迫臨。

鬚眉,很有大約會要他的命……

這項認知,涼了他的心臟,讓他本能的想要逃離,想要找到呵護……因而,一退再退,這個一刻鐘前還聲嘶力竭地喊著要殺人滅口的六皇子,褪去了囂張的氣焰,當心翼翼的湊近降央。

「八弟……」他目露請求之意,「此番燕有望攻我盟友,還擄你以脅,六哥實是看眼,這才在此攔截,想要為你報仇雪恥……」

降央冷冷看他,不吭聲。

一片面生氣發怒時不行怕,真相其時另有情緒可查,當他不言不語讓人揣摩不透心思時,對人導致的生理壓力才是巨大的——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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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且,現在巴根有殞命的威逼。如果是降央不護他,燕有望肯定會要他命。

不可以

死,他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