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頭雀 第八十六章;陰陽隔(第2/2頁)
章節報錯
一瞬間他好似明白了什麼,懊悔的伸手不停抽著自己耳光,可沒抽幾下四師妹卻伸手攔住了他,她強惹著疼痛擠出一抹笑容來。雖然面無血色十分憔悴,但四師妹臉上的笑容還是如同初見時那般俏皮可愛。
“師弟!四師姐好疼!”
這是四師妹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柔軟的一面,曾經調皮搗蛋的小丫頭從來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從來都是樊天器被她欺負的求饒示弱,今日的模樣樊天器還是第一次見。卻沒想到在自己面前頭一次柔軟的四師妹,竟然如此叫人心疼如此叫人心碎。
“四師姐別怕!有師弟在呢!”樊天器將四師妹小心翼翼的扶回了馬車內,而後又將馬車四周的篷布緊了緊,生怕漏進去一點風去吹煞了他的四師妹。
一輛馬車自京都不遠處的小鎮子向西處駛去,馬車駕的飛快但卻十分平穩極少有顛簸,車頭處一個健壯的男人把握著反向,使盡周身氣力壓著車身。而馬車身後不遠處卻有一男子,雙手背後雙腳輕點地,緊緊的追著前方飛馳的馬車。
這一車一人就這樣一前一後的追出了數十里開外,眼見著雙方的距離越來越小,眼見著馬車之後的丁師兄就要追上二人。樊天器撩起身後的簾子對四師妹說道;“四師姐,我去攔他!你堅持住!”
四師妹抬起頭來笑著回到;“你去吧!小傢伙看來今日不想出來,不要擔心我。你小心些,我在前面等你。”
樊天器翻下馬車之前深深的望了四師妹一眼,還是那個笑容還是那個模樣。他跳下車前狠狠的拍了拍馬屁股,而後背對著馬車站在原地拉開了架勢靜靜的看著向他奔來的丁師兄。
仰面躺在馬車之上的四師妹,肚子一陣陣撕裂的劇痛,三番兩次的昏厥過去又再醒來。她知道穩婆說的沒錯,她的骨盆卻是狹窄了些,孩子始終生不下來。
在最後一次拼盡全力之後,她望著搖搖晃晃的馬車頂棚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而後從身旁摸出了那把剪刀閉著眼睛在自己的肚子上劃了過去。
一聲嬰兒啼哭,一聲剪刀咔嚓,一滴滴鮮血順著馬車滴落在地,一片片碩大的雪花從天空中緩緩飄落。
再次醒來的四師妹幾乎已經沒了張嘴說話的力氣,她在馬車內爬了許久,才從車內用頭頂開簾子爬到了車頭處。不辨晨昏不分時日的她,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是一夜?還是一日?不過這都不重要了。
好在自己身旁的孩子還活著,還緊緊的閉著眼睛,還喘著熱氣。
馬車停在了一處小村落的村口,眼瞧著四面環山只有一條小路通向此處,她也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但她在漫天大雪中瞧見了許多婦人漢子,正朝著村口的祠堂趕來。人群之中大多都是面目和善,且還有半大的孩童圍繞其中,想必冥冥之中教她來在這個村子,是上天對她剛出世孩子的憐憫吧。
她自知自己已然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拼了最後的力氣將身上僅有的一床單薄被臥圍在了將出世的孩子身上,而後又將孩子輕輕放在了祠堂的門口。看了看遠處趕來的人們,又抬眼瞧了瞧祠堂門樓上寫著的“白氏祖祠”四個大字後,她在心裡默默的道了一聲感謝。而後爬上了馬車,調轉了方向,將手裡的剪刀插在了馬屁股上。一聲嘶鳴過後,吃痛了的馬兒飛快的帶著馬車跑了出去,而四師妹則在馬車的劇烈顛簸之中又再昏死了過去。
這才將將入冬,本不該下這麼大雪的,如鵝毛般的大雪片片飄落,擦掉了一切的痕跡,掩蓋了馬蹄印子,也遮擋了鮮紅的點點血跡,整片大地渾然一體全都乾淨無比,全都一片銀白。
樊天器追上四師妹的時候,馬車停在一處懸崖的邊上。馬已經累的癱倒在地,虛弱的喘著氣,不知它跑了多遠,不知它跑了多久,只是在馬屁股上還插著一把碩大的剪刀。
樊天器滿臉是血,一瘸一拐的來在了馬車面前,將將掀起了簾子來,身後卻又傳來了丁師兄的聲音。
“師弟!......你...你抹在執拗了,我與你講了這麼多!難道你還不能明白我的苦心麼?還不能明白少陽的師門傳承,咱們所揹負期望嗎?”丁師兄同樣身上傷得不輕,可見他與樊天器大戰了一天一夜,雙方誰都沒有退讓分毫。
樊天器沒有理會身後的丁師兄,只顧著伸手撫上馬車內四師妹的臉頰,輕聲呼喚著他的四師妹。
“四師姐!我來了!別睡了,怎麼什麼時候都這麼貪睡呢。”說著說著樊天器豆大的淚珠從臉上不停的滴落下來,一顆顆一粒粒全都砸在了四師妹的臉頰上。
“莫要尋我的孩子,就讓他簡單的自由的活著便好。”四師妹沒有睜開眼睛,聲音猶如蚊蠅一般,想來這幾日遭受的種種苦難,這時候她還能有一絲氣息便已經是奇蹟了。
樊天器淚如湧泉,甚至叫他都看不清眼前的四師妹,他不停地擦拭著自己的眼淚,止不住的點著頭。
她說什麼他都會答應她,並不是因為她即將離去,她想做什麼他也都會陪著她去做,那時候他從未想過有一天她會離去。
“莫要因我的死而難過,也莫要為我尋仇,我也只要你肆意灑脫的活著便好。與你同大師兄在銀槍山莊的日子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光,不過我可不急著你跟我們團聚,你要下來的太早了,我可不跟你玩!”
“你不要調皮了!”樊天器哽咽的說不出話來,這幾個字也是他從嗓子裡忍著疼硬擠出來的。
丁師兄走到了樊天器的身後瞧著馬車內四師妹油盡燈枯的模樣,當即便要運起內力為她續命,可樊天器卻不忍四師妹臨死之際再遭受折磨,硬是回身用受了傷的雙手與丁師兄對了一掌。
這一掌對過之後,丁師兄後退了七八步栽倒在地,樊天器腰身撞上馬車,與馬車一齊向懸崖之下墜去。
千鈞一髮。
恍惚間他被推了一把摔在了懸崖邊處,而馬車連同四師妹則墜下了懸崖深淵之下。
離別之際他彷彿又再聽到了四師妹清脆爽朗的笑聲,彷彿聽到了四師妹衝著他調皮的說道;“我先走咯~師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