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頭雀 第八十六章;陰陽隔(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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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初冬轉眼又是小寒日,此間樊天器身上的傷已經痊癒,但他仍舊沒有得見四師妹。丁師兄總是以各種理由哄騙樊天器,不叫他去探望四師妹。而為了防止樊天器起疑心,丁師兄總是在九個月裡不斷向京都趕路的途中,偶然遠遠地叫樊天器瞧上一眼四師妹的側影,以此來穩住樊天器不叫他心生疑竇。
反之四師妹處則仍舊免不了遭受丁師兄的折磨與逼問,只不過越來越接近京都,丁師兄的折磨與逼問也就越來越少了。
他盤算著等到了京都之前若是自己問不出個所以那便罷了,到時候只需要再將四師妹與樊天器交予京都的少陽暗門那便可以了,介時後續的一切自己便不再過問,只需安心的繼續潛藏於皇宮之中潛藏於老皇帝身邊等待時機便可。
這一切按照丁師兄的打算按部就班的進行著,本來是十拿九穩的計劃,但卻在臨近京都之時產生了變故。
那一日遠遠遙望四師妹背影的樊天器將要收回眼神,回身上馬車繼續趕路之時,四師妹卻突然一陣腹痛,在遠處的另一架馬車前坐倒在地。樊天器瞧見四師妹跌倒立後,便立即從自己的馬車上跳了下來,想要跑上前去將四師妹攙扶起來。但剛躍下馬車之時他卻看見四師妹挺著大肚子緊閉著雙眼,表情十分的痛苦。
四師妹已有身孕?這是樊天器萬萬沒想到的,且也是丁師兄從未告知過他的。來不及多想,等不及細琢磨,樊天器回過神便要上前,可丁師兄卻突然來在了他的身後,一記手刀之後樊天器變兩眼一抹黑栽倒在了地上。
就快到京都了,怎麼能再出亂子呢?怎麼能讓這兩人相見,怎麼能讓這兩人知道他丁師兄的所作所為呢?這定然是萬萬不可的。
將樊天器打暈在地之後,丁師兄又來到了四師妹的身旁將四師妹扶上了馬車。瞧著四師妹這般情況,又掐算了一番時日後,丁師兄知道四師妹想來是要臨盆了。
丁師兄本就不算男兒之身,所以對男女之事不甚瞭解,對於這生兒育女之事便更是一竅不停。他只知道若現下四師妹產子,那定是個絕佳的機會。定要叫她順利產子,而後才可利用她的孩子逼問出寶印的下落,想到這裡的丁師兄再顧不得昏倒一旁的樊天器,連忙架著馬車載著四師妹朝著附近的鎮子上駛去。
十里八鄉有名的穩婆從未見過如此闊氣的人家,捧著手裡的一錠金子臉上樂開了花,將丁師兄送出了門外後那穩婆便招呼著七八個婦人一同在屋子裡忙碌了起來。
屋內四師妹痛苦的叫喊著,屋外丁師兄面色鐵青來回的踱著步。連男人都算不上的他居然在屋外焦急的等人生產,這叫他心裡十分的不是滋味,尤其還是在一旁圍著一圈婦人們翹著腿兒瞧著熱鬧的情形之下,更叫他十分的心煩。
等待了五六個時辰的丁師兄心急如焚,聽見了屋內的叫喊聲漸弱,他便以為四師妹生產完畢,直愣愣的便要衝進屋內抱走孩子。但他卻剛要推門而入就看見穩婆急匆匆的闖了出來,面色焦急的對他說道;“官人,令妻骨盆狹窄,孩子出不來啊!老身費了數個時辰始終引不出孩子來!”
“你說什麼?”丁師兄抬手便將面前矮小的穩婆拽著衣領從地上提了起來。
“官人官人,你這是作甚,咳咳。”穩婆慌忙的伸出兩隻沾滿了血的手拍打著丁師兄的手,被衣領勒的喘不過氣來的穩婆止不住的咳嗽著,猶如被攥著脖子待人宰殺的老母雞一般,不停的騰空胡亂撲騰著。
丁師兄惡狠狠的盯著穩婆威脅道;“別的我不管,我要孩子平安降生,同時大人也得平平安安。”而後他又伸手指了指穩婆的懷裡接著說道;“否則,即便收了我的錢,你也不一定有命花。”
丁師兄鬆手後穩婆一屁股便坐在了地上,但她卻一刻也不敢耽擱,連滾帶爬著便向屋裡逃了回去,邊跑她還便喊著;“官人!官人!老身帶的開骨散不夠,還望官人前去藥鋪抓些藥回來,只要開骨散備齊,老身一定保證母子平安!”
原本丁師兄想著給身旁那幾個婦人些銀兩,使喚她們幫自己跑一趟腿兒去。但誰曾想那幾個原本圍坐一旁看著熱鬧的婦人,在瞧見了方才丁師兄威脅穩婆的兇狠模樣之後,便都嚇得四散跑走了,現下整個院落中只剩下他獨自一人。
丁師兄原本還在猶豫自己該不該離開這院子,該不該離開四師妹的身邊。但在聽到了屋內四師妹撕心裂肺的呼喊之後,他還是擔心屋內的四師妹此刻會像那穩婆所說的因難產而喪命。本來自己想的絕妙好計,最後若是弄巧成拙了那便是大大的失敗了,這可不僅僅關係到自己如何交代,更加關係到少陽的昌盛大計。若是此刻將四師妹手裡寶印拿到手,那麼少陽派至少可以省去十數年的光陰,早日完成師門傳承的大業便指日可待了。
想到這裡的丁師兄又再聽到了屋內穩婆的催促後不再猶豫,朝著天空射了一發焰火之後便趕忙跑出了屋外,奔著鎮子西頭的藥鋪匆忙跑了去。
入了夜的小鎮子不似白日裡的喧囂,街頭巷尾婦人們傳個閒話也都不敢嘚瑟,全都是你傳我我傳你的相互咬耳朵,生怕自己費力打聽的訊息被第三個人聽了去。
想來這小鎮子街頭巷尾的婦人們都不敢大聲講話,便由此可見這個小鎮子入了夜之後能有多安靜,而小鎮入了夜後越是安靜,便越是能顯得四師妹的叫喊越是刺耳。
丁師兄前腳剛剛跑出院子,樊天器便後腳尋著聲響找了過來。
“謝謝您了,婆婆!”四師妹躺在床榻之上,身下墊著厚厚的白布,但那白布卻早已被染得血紅。一旁的婦人們一盆一盆的熱水換了不知多少,穩婆也是揪著嗓子眼陪同四師妹熬了五六個時辰,可無奈四師妹始終沒能將腹中孩兒生出來。
“姑娘你這說的什麼話,咱們都是苦命的女子,碰上了豈有不伸一把手的道理。”穩婆握著四師妹的手不敢使勁兒,生怕壓到了四師妹那早已潰爛的十指,她只敢用手掌託著四師妹的手,用手指輕捏著四師妹纖細的手腕,用這樣的方式來給予四師妹一些力量一些支援。
穩婆自將一見丁師兄便瞧出了丁師兄不是男人,而後將四師妹抬進了屋內一瞧便更覺得這兩人有古怪,出於習慣也好出於防備之心也罷,穩婆幾番勸阻之後才終於將丁師兄擋在了門外。
而正是穩婆將丁師兄擋在了門外,四師妹才有了機會向穩婆求救。
從未見過有人會在生產之時,強撐著疼痛不顧身下止不住的流血,跪在床榻上哀聲求救。眼前這個苦命的女娃叫穩婆一陣陣心疼,她不知道這女娃到底經歷了什麼,她只是覺得自己應該幫一幫。
隨手抓了一把剪刀,身上纏滿了白布,而後又再披上了一床厚厚的被子。拗不過四師妹的穩婆心疼的同其他幾位婦人,將四師妹攙扶上了門外的馬車。
“多謝婆婆,多謝各位姐姐,你們快走吧,莫要叫那人尋了你們去。諸位的救命之恩,小女子沒齒難忘。”四師妹手扶著肚子,說罷便要向穩婆和幾位婦人行禮感謝,瞧著四師妹的大肚子穩婆和幾位婦人忙攔將其下。在囑咐了四師妹幾句之後,眾人實在瞧不得如此悽慘的模樣,紛紛抹著眼淚與四師妹告了別。
而四師妹此時已然面白如紙周身沒有多少力氣了,她見眾人離開的背影逐漸遠去,費力的翻身爬到了馬車前想要伸手驅趕馬車趕緊離開。但當她剛剛撩開馬車的前簾之後,樊天器滿是心疼的面龐卻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樊天器看著四師妹的憔悴模樣,眉間止不住顫抖,兩行熱淚驟然滑落。他瞧著四師妹潰爛的手指忍不住伸出了手,但就在即將觸碰上之前卻又突然收了回來。
他不敢,他不敢觸碰那雙手,那雙手本應該是纖細皎白的,本應是勝過世間最好的羊脂美玉的存在,但此刻卻是血肉模糊潰爛不堪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