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不遠便是睢淵城了,上那去吧,不久後朝廷會有賑災的銀兩撥下來的。”

邊境那兩城被破,城中的百姓失了家園,只得外逃另尋安身立命之處了。

除了前方的睢淵城,他們再無別的棲身之所了。

老婦抬眼看著前方,蒼老的面容皺起,“哎,朝廷忙著打戰,哪裡有空管我們這些小人物的死活。聽天由命吧,入了城,好歹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我們這些窮苦人家,不求屋宇口糧,哪怕僅有窩棚容身便已謝天謝地了。”

瞧見前方的流民漸漸走遠,老婦心內焦急,腳步踉蹌緩緩跟了上去。

綏遠遙望著前方漸漸遠去的流民,心裡百感交集。

“為君者不仁,以天下百姓為芻狗。不思黎民疾苦,唯有心內無盡貪慾,呵,說什麼大業千秋四海霸業,如今這兩城的百姓因為戰火苦不堪言流離失所!如此民不聊生,又談何千秋霸業!”

目之所及皆是滿目蒼涼,不遠處的血泊裡,尚有許多未來得及被沙土掩埋的屍體,偶有幾個流民守在屍體前失聲啼哭,那聲音肝腸寸斷,讓人聽著無比淒涼。

綏遠遠遠看著,心中沉痛不已。

“那定是陣亡士兵的親人尋來了。”

“殿下,走吧,事已至此,再看亦是徒增傷懷。”

玄玉看著綏遠面色凝重,心知他此時定然難受的緊,可那又如何呢,皇帝造的孽,與殿下何干?

眼見他還停在原地看著那邊尚在失聲痛哭的老漢,玄玉心裡暗自著急。

另一頭還有個無知小兒跪在屍體前尋爹叫娘,殿下若見了,怕是會更加悲痛吧。

“殿……”

“他還是個孩子。”

玄玉的一聲殿下還未喊出口,綏遠的目光已然定在了另一頭那個骨瘦如柴的孩子身上。

“爹爹,醒醒,天明瞭,該起了,爹爹,爹爹!”

失去父母的孩子在無助地哭泣,懵懂的他只當自己父親此刻是睡著了,瘦弱的身子在屍體旁使足了吃奶的勁用力推擠,卻終不見地上那人睜眼。

“爺爺,爹爹怎的了,他不理我。”

孩子眼中淚光閃閃,落魄的老叟悲傷欲絕,抹著淚拉著孩子,蒼老的聲音帶著顫抖,“娃兒啊,爹爹困了,讓他睡吧。”

若先前是悲痛,那此刻綏遠的心卻像是活活被撕裂了一般,被那孩兒刺得生疼。

稚子何辜?

“走吧,走吧,待尋著了你娘,娃兒就好過了。”

老人一邊挖著土將那屍體掩埋,一邊牽著孩子老淚縱橫。

黑雲壓城的天,亦如綏遠此刻暗沉的心,明明無風無雨,他卻有種深深的窒息感。

他一個外人看了此景已是如此悲痛,更何況失去了父母親人的他們?

孩子窩在老人懷裡嚶嚶地哭泣,綏遠看得揪心不已,“玄玉,去問問孩子的孃親在何處,幫老人家尋來吧。”

失去了爹爹,不能讓孩子連娘也沒了。

玄玉領命上前問了情況,立刻回來稟報。

“據那老人說,孩子孃親此前孤身一人來到此地尋她夫君,如今下落不明。”

這是在戰亂中走失了。

綏遠悠悠嘆氣,“那茫茫人海,怕是難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