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宇大聲道:「去你!我說過不識字,就是不識。難道還有假的?」

陸先生點點頭,道:「好,原來胖頭陀上了你的大當,可是此事已稟報了教主,你這小賊!」

陸先生突然一躍而前,叉住方宇的頭頸,雙手越收越緊,咬牙切齒的道:「你害得我們矇騙了教主,人人給你累得死無葬身之地。大家一起死了乾淨,也免得受那些無窮無盡的酷刑。」

方宇給他叉得透不過氣來,滿臉紫脹,伸出舌頭。

陸先生眼見手上再一使勁,這小孩便得氣絕斃命,想到此事幹系異常重大,心中一驚,便放開了手指,雙手一推,將他摔將在地下,恨恨出房。

過了良久,方宇才驚定起身,「死烏龜,直娘賊」也不知罵了幾百聲,心想身在這毒蛇島上,無處可逃,倘若逃入樹林草叢之中,只有死得更快。

方宇走出門邊,伸手推門,那竹門外面反扣住了,到窗外一望,下臨深谷,實是無路可走,轉頭看到壁眄的書畫,心道:「這些屁字屁畫,有什麼好?」

方宇拾起筆來,醮滿了墨,在一幅幅書畫上作畫,大烏龜,小烏龜畫了不計其數。畫了幾十只烏龜,手也倦了,擲筆於地,蜷縮在椅上,片刻間就睡著了。

方宇睡醒時天已全黑,竟然無人前來理會,肚中餓得咕咕直響,心想:「這隻綠毛烏龜要餓死老子。」

過了好一會,忽聽門外腳聲響,門縫中透時燈光,竹門開處,陸先生持燭進房,側頭向他凝視。方宇見他臉上不示喜怒,心下倒也不些害怕。

陸先生將燭臺放在桌上,一瞥眼間,見到壁上所懸書畫已盡數被他塗抹得不成模樣,忍不住怒發如狂,叫道:「你.……你……」

陸先生舉手手來,便欲擊落,但手掌停在半空,終於忍住怒氣,說道:「你……你……」聲音在喉間憋住了,說不出話來。

方宇笑道:「怎麼樣?我畫得好不好?」

陸先生長嘆一下,頹然坐倒,說道:「好,畫得好!」

他居然不打人,還說畫得好,方宇倒也不大出意

料之外,見他臉上神色悽然,顯是心痛之極,倒也有些過意不去,說道:「陸先生,對……對不起,我塗壞了你的畫。」

陸先生搖搖頭,說道:「沒……沒什麼。」雙手抱頭,伏在桌上,過了好一會,說道:「你想必餓了,吃了飯再說。」

客堂中桌上已擺了四菜一湯,有雞有魚,甚是豐盛。跟著方怡由陸夫人陪著出來,四人共膳。

方宇大奇:「莫非我這十向只烏龜畫得好,陸先生一高興,就請我吃飯?」

但他一點兒自知之明倒還有的,看情形總似乎不像。幾次開口想問,見陸先生臉上陰晴不定,深恐觸怒了他,飯未吃飽,便被奪下飯碗,未免犯不著。當下一言不發,悶聲吃了個飽。

飯罷,陸先生帶他進書房。

陸先生從地下拾起筆來,在紙上寫了「方宇」三字,道:「這是你自己的名字,你會不會寫?」

方宇道:「他認得我,我可認不得他,怎麼會寫?」

陸先生嗯了一聲,眼望窗外,凝思半晌,左手拿了燭臺,走到那幅蝌蚪文之前,仔細打量,指著一個個字,口中念念有辭。

陸先生回到桌邊,取過一張白紙,振筆疾書,伸指數了數蝌蚪文字的字數,又數紙上字數,再在紙上一陣塗改,回頭又看了看那幅蝌蚪文字。

陸先生喃喃自言自語:「那三個字相同,這兩個字又是一般,須得天衣無縫,才是道理!」沉思半天,又在紙上一陣塗改,喜道:「行了!」

方宇不知他搗什麼鬼,反正飯已吃飽,也就不去理會。只見陸先生取過

一張白紙,仔仔細細的寫起字來。

這一次他寫得甚慢,寫完後搖頭晃腦的輕輕讀了一遍。

方宇只聽到有什麼「神龍島」、「洪教主」、「壽與天齊」等語句,最後則是第一部在何地何山,第二部在何地何山。

他心下恍然,這些話都是他在普濟寺中向胖頭陀信口胡吹的,哪知胖頭陀居然信以為真,回來大加傳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