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阿晴不要一個人

接下來的日子，噩耗連連。

先是郗雪瑤嫁給戶部尚書之子，被好生羞辱，據說大婚當晚那廝進洞房，還拉了一群好色之徒進來把酒言歡，調戲於她。李默為了救她，捨命相搏，不料還未傷那廝分毫，就已被手下打得鼻青臉腫。那廝不解氣，還逼他跪在外面，眼睜睜聽著自己跟郗雪瑤圓房。李默恨得牙癢，卻無能為力，一對璧人就這樣被生生拆散。

而後李默去找戶部尚書，尚書大人卻只口頭訓斥了兒子一下，便遣他出去了。李默的妹妹想起之前來找她哥的郗子晴，便跑去郗府找她幫忙，結果只得到管家的一聲冷笑。

沒過幾天，因為大夫人造訪頻繁，二夫人的病情突然加重。原本二夫人就因為郗子晴多日未歸而擔心不已，結果又聽到大夫人將郗子晴犯下忤逆長輩欺瞞大官之罪添油加醋地告知和恐嚇，一時心急，氣火攻心，二夫人便這樣敗了下來。

白水在柴房一直陪著郗子晴，等她睡著便會出去打探情況。沒想到在她被關的第七日，他便聽說二夫人一早就不行了，老爺派來的大夫也束手無策，掙扎一上午，最終還是懷恨而終了。就在下葬當日，大夫人還暗自遣散了郗子晴的奶孃。

郗玉鳳幸災樂禍地跑到柴房，想要告訴郗子晴這個“好訊息”，但被白水遮蔽了。白水偷偷捂住她的耳朵，心疼地看著她甜甜入睡的樣子，不禁皺起了眉。

然而，郗玉鳳沒有得到她想要的效果，怎麼可能輕易放過，第二天她便跑到郗凌寒那吹耳旁風：“爹，您看三妹最近也不鬧脾氣了，二妹也被關了八日，想必是反省過了，而且二孃她如今也過逝了，二妹卻連她最後一面都沒見著，是不是太可憐了些？”

郗凌寒轉念一想：“是有些可憐，怎麼，你想給那逆子求情？”

“倒也不是，我只是覺得有些於心不忍，不管怎麼說，二妹如今帶著孝，作為家人在此時更該體恤關懷，爹您說呢？”

他思慮再三，答道：“罷了，便讓她出來吧，但她若再肆意妄為，為父定饒不了她！”

郗玉鳳得意地勾唇一笑，心想：郗子晴，別以為躲起來就沒事了，咱倆的賬可還沒算完呢。

郗子晴正吃著白水偷偷給她帶的包子，覺著這懲罰似乎也沒什麼嘛，說陰阿爹還是心疼她的。如此想著，忽然柴房的門鎖被開啟，郗玉鳳衝著她笑靨如花：“二妹，你可以出來了。”

她開心地跑了出來：“真的嘛！太好了！啊對，阿晴好幾天沒回去了，阿孃一定急壞了！”

不料，郗玉鳳並沒打算讓她輕易離開，伸手攔住：“欸，彆著急嘛二妹。”

“怎麼能不急呢，阿孃肯定急壞了！”她本想立馬跑回家，忽然一愣，自言自語道，“奇怪，阿晴這回失蹤了那麼多天，怎麼都不見阿孃和奶孃來找我呀？該不會她們已經知道阿晴被抓了吧，那……那阿晴現在回去，阿孃豈不是要罵死我了？”

一想到阿孃嚴肅的表情和不讓吃飯的懲罰，她不由得打了個激靈。

“哈哈，不會的，你娘她不會罵你的，”郗玉鳳湊到她耳邊，一字一頓地說道，“因為她再也不能罵你了。”

“為什麼？”郗子晴扭過頭，呆呆地望著她，心想：阿晴這次鬧出這麼大的動靜，阿孃怎麼可能不罵她呢？不陰白大姐為什麼這麼肯定。

然而這回，郗玉鳳反倒笑而不語了，看著她那副呆樣，還真是好笑。

“你笑什麼，”郗子晴滿臉問號，忽然大叫起來，“啊，阿晴得趕緊回家受罰去了，不然阿孃非讓我餓三天不可！”說著，嘿咻嘿咻地跑了起來。

可是阿孃和奶孃似乎約好了一樣，齊刷刷地不見了人。她找了一圈都沒發現，只覺得屋子內外都死氣沉沉，肅悶壓抑，她的一顆心早已提到了嗓子，兩頰的肉隨著神經緊繃起來，尋找的步子越來越慌，也越來越慢，可就是不肯停下，彷彿一停下她就要失去靈魂。

她緊緊拽著自己的裙角，這條鵝黃色的裙子是她最喜歡的一條，上面還有阿孃縫過的痕跡，阿孃好幾回都勸她扔了，說打了好幾次補丁的衣裳穿出去讓別人笑話，可她偏是不肯，不是想跟阿孃做對，而是因為這是阿孃親手給她做的啊。

她一直都知道，阿孃不是故意要兇她的，阿孃對她那麼嚴厲，不是因為討厭她，每次她出去闖了禍受了傷，阿孃都會躲在房裡抹眼淚，這世上阿孃最疼她了，阿孃懲罰她是要她長記性，不要輕易被騙，要學會保護自己，要學會一個人也能好好活下去。

可是……

可是……

阿晴不要一個人……

阿孃你去哪兒了……

為什麼要躲著阿晴……

阿晴答應你不會再闖禍了……

“她再也不能罵你了。”郗玉鳳的話在耳畔響起，她感覺腦袋有點懵，好多話和畫面飄過，她卻辨不清任何事物，只覺得腳下輕飄飄的，她竟感覺不到身體的重量了，怎麼會這樣呢，是因為阿晴做錯了事嗎？可是為什麼要懲罰阿孃呢？啊咧，天下雨了嗎？阿晴怎麼哭了……

好不容易遇到一個人，郗子晴睜大了眼睛，眼淚卻還在淌，她跑上去：“我娘呢？你知道我娘去哪了嗎？阿晴找不到她了。”

三夫人被她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嚇了一跳，急忙揮開她的手：“你娘昨日就下葬了，她那病怪得很，也不知道會不會傳染，你離我遠一點，鬼知道你身上是不是也感染了！”三夫人拿起帕子捂住嘴鼻，一臉嫌棄地看著她。

而她那輕易說出口的訊息傳入郗子晴的耳中，卻成了千斤石擔。她愣在原地，擠出一點笑來：“三夫人說的什麼笑話，一點都不好笑呢。”

“你還不知道哪？那位千金大小姐居然沒告訴你？沒想到，她還真捨得放棄這個親眼看你傷心絕望的機會啊。”

豈料，很快就有人過來傳話，說叫她們都過去，郗凌寒有事宣佈。

三夫人在旁笑了笑，冷嘲熱諷道：“我就說嘛，郗玉鳳千方百計想趕你出門，怎麼可能放過這麼好的一個機會？”

郗子晴並沒有聽進去，直到進了客廳，見了高高在座如雪山壓頂的郗凌寒，才想起來三夫人剛剛說阿孃死了，空洞的目光落在那張冷漠的臉上，終於有了點顏色：“阿爹？”淚水瞬間盈滿眼眶。

大夫人坐在他旁邊，正笑盈盈地俯視著她，郗玉鳳坐在她右前方，背靠著椅子，妝容精緻的臉上露出一副坐等好戲的表情。

等三夫人也落了座，郗凌寒對著郗子晴大聲斥責：“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