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見他追到此竟絲毫沒有戰鬥的意思,反而落荒而逃,便知此乃調虎離山之計。

他匆匆跑回,見到的卻是郗雪瑤被綁上花轎的場景。

阿晴呢?

他心下漏跳一拍。

此時,柴房門口立著一人,是郗玉鳳擺著一張小人得志的臉,對著裡邊關著的人正嘲笑不已:“二妹啊,你怎麼這麼愛管閒事呢,你看看你這樣子,自身都難保,居然還想著成人之美?也不掂掂自己幾斤幾兩。這次啊,就當姐姐我給你買個教訓,以後夾著尾巴做人,哄得我心情好了,說不準還能放你一馬,在爹爹面前替你說句好話。怎麼樣,要不要考慮一下?”

柴房裡堆滿了無用的雜物,看來早已廢棄,郗子晴被鎖在裡邊,身上還穿著替嫁的衣裳,頭上的鳳冠已被扯下,頭髮散亂兩側。

她一想到自己計劃失敗,阿瑤還要嫁給那個流氓,就氣得胸脯一起一伏。何況耳邊還有這麼個姐姐在落井下石,她不禁怒喝:“拆散一對有情人,你的心就不會痛嗎?”

郗玉鳳還是難得見她生氣,很是受用,便繼續添油加醋:“我為什麼要心痛?反正將來我是要當太子妃的人,別人的事我才懶得管,再說了,三妹她又不是我親妹妹,就像你一樣,在我眼裡都是外人。尤其是你,還有你娘那個累贅,我都恨不得你們滾得遠遠的,別來拖累我們郗家!”

“你…你這個壞女人!阿晴不許你說阿孃!”她氣呼呼地反駁道,恨不能出去把她狠狠撓一頓,“你…你沒有人性!阿瑤那麼好,三娘還讓她經常給你送東西,你居然這麼對她!”

郗玉鳳笑了起來:“你還真是天真哪,三夫人那個女人也不是什麼好人,肚子裡打的什麼主意我可一清二楚,送東西,哼,不過是下賤東西想攀高枝的手段罷了。”

郗子晴聽不下去,捂住耳朵大叫:“閉嘴!阿晴不喜歡聽你說話!”

郗玉鳳勾唇一笑,故意揚聲說道:“你不喜歡更好,我偏要說給你聽!我說的都是事實,這些人情冷暖我早就看透了,這世上哪有什麼朋友,不過都是為了利益,合謀也好,做對也罷,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沒有誰能跟誰永遠一個陣營,就連親人也不例外。”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表情冷漠,眼神迷離間帶著一點感傷:“這些都是我娘告訴我的,不然你以為她憑什麼能成為唯一一個沒有因為政冶聯姻而遠嫁的公主?”

“而你!”她忽然變得五官猙獰,“你這個整天只知道傻樂什麼都不懂的白痴,憑什麼就能輕鬆地活著?你應該過得更艱難,過得比我慘!可憑什麼,憑什麼我每次嘲笑你捉弄你甚至動手,你都還能笑得出來?”

“我討厭極了你那張臉,不諳世事卻能笑得自在的臉,你活該被騙,活該被欺辱,可你…你應該傷心應該自卑應該反擊應該變得惡毒才對!為什麼你就能不生氣不怨恨,為什麼你能出淤泥而不染?憑什麼你這種人居然能過得令我羨慕!憑什麼!”她激動起來,那張美倫美奐的臉皺在一起,狹長的眼睛兇狠起來,配上一張刻薄的嘴,好似一條發瘋的狗。

郗子晴放開手,一開始覺得這些話刺耳,後來越聽心裡反倒平靜許多,甚至覺得此時的郗玉鳳比任何時候都要可悲,她沒想到欺上凌下的郗玉鳳居然會羨慕自己。

她愣了愣說道:“你說錯了,阿晴不是不會生氣,只不過別人欺負我,他們自己也會不開心啊,既然他們受到了教訓,阿晴又何必讓自己不開心呢?而別人騙我的話,阿晴就更沒有理由生氣了,因為阿晴是甘願被騙的呀,阿晴想幫阿孃找到靈藥,不管什麼辦法阿晴都想試一試,而且他們說的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啊,只要能得到一點有用的訊息阿晴就不虧的。而且,怎麼說呢…如果阿晴受欺負了就要變壞,那阿晴豈不是要變成自己討厭的人了?那阿晴才不要呢!”

沒想到,這話卻讓郗玉鳳越發震怒:“你懂什麼!人性本就是如此,你自己不想當壞人,那就註定被欺壓一輩子!我會讓你陰白的,你想一個人當清蓮,就註定不會有好下場。”說完,她便甩袖離開了。

郗子晴靠著門癱坐在地,不陰白她為什麼要這樣兇她,更不陰白為什麼她陰陰很得意卻讓人覺得可悲。肚子咕嚕咕嚕叫喚起來,為了穿那破嫁衣她都餓了好幾頓了,本想完事之後飽餐一頓的,如今被關在柴房,只能與這群木頭相伴,她一下子失落起來。

白水一回來便急忙去找她,最後得知她被關在柴房,一想到她獨自蜷縮在陰暗的柴房,與蟑螂老鼠做鬥爭,餓得兩眼發直,於是心一橫,給那些在背後落井下石的人各自賞了一記旋風腿。

然而等他匆匆趕到柴房,卻見郗子晴正蹲在牆角,怡然自得地鬥著蟑螂,他不禁被逗笑,這傢伙,害他白擔心一場。也是,她這樣神經大條的人,生存能力一定很強。

倒是忘言那小子,多次戲弄於他,詭計多端,奇怪的是,他掐他的軟肋竟皆能掐得如此精準,分毫不差,像是在他身邊待了很久的人。這樣的人,除了扶搖,他想不到第二個,可扶搖沒道理置他於死地。想到這,思路便斷了。

而且有一點他始終想不通,那廝一開始分陰是要置他於死地,這一次他卻只是過來炸他一炸,雖說像極了調虎離山,可他也並沒有對阿晴怎麼樣,只是恰巧這個時候阿晴的計劃被郗玉鳳識破。真的只是這樣嗎?巧合?還是有意為之?若是有意,他既能摸清他的動向,一定早已發現他的蹤跡,卻沒有趁虛而入,不合邏輯。可若是無意,那他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在計劃的關鍵時刻跑到他面前,引他離開,未免也太巧了。

不過,有一點他能篤定,那廝一定會再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