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飛掉臉就走,走了幾步,轉身回來,拜託大哥照顧曾清,畢竟這一路上情分。

向鼎不免一笑,這個不消你說的,況且,此子如今被你調教得這般武藝,督師有意要大用他,日後如他父親那般做三邊總制,沒有科甲在身怕是做不到了,不過,至不濟一個副將遊擊,督師還是可以保證的,也算是對得起賢良之後了。

“等二哥剿匪回來,幫我說一聲。”康飛轉身扔下一句話。

祝真仙這個市舶太監,手底下有的是船,把要孝敬天子的東西一股腦兒搬著上船,扯起風帆就往京師去了。

路上康飛吹著海風,未免就對毛半仙說,叫你陪我一起吹海風,實在對不住。

毛半仙笑著就說,小老爺這話說的,咱們是去京師,又不是發配到什麼鄉下地方去。

一路到了天津,在碼頭下了船,康飛第一件事情,便是吐槽,辣塊媽媽,漕運老早就該改做海運了……

這話落到旁邊老將軍耳中,未免把臉一板,“小夥哇!你這是端起碗吃肉,放下碗罵娘,你虧心不虧心啊?”

老將軍這話一說,康飛未免納悶,“我怎麼就虧心麼?老爹爹你別因為自己做過漕運參將就不允許別人說話嘛!”

“作為揚州人,你生下來的各種便利,皆都是因為漕運而來,若是沒了漕運,你以為,還有揚州麼?”張桓難得板一張臉如此正色說他。

康飛一怔,隨後點了點頭,“老爹爹說的是,旁人可以說,我的確不該說……”

正說著,一隊稅丁上來,還沒開口,康飛手底下家丁走出去一個劈臉一陣罵,康飛趕緊上去呵斥,隨後笑眯眯對帶著稅丁的稅吏就說道:“咱們按規矩辦事。”

那稅吏白著臉連連搖手,“不收了不收了。”康飛未免一板臉,“你說不收就不收了?朝廷是你家的?老子今天還非得要繳稅……”

這麼一鬧,頓時碼頭上湧過來一大堆看熱鬧的,畢竟有強買強賣的,甚至還有逼良為娼的,沒聽說過有逼著對方一定要收自己稅的。

康飛其實跟他老子四爺一個脾氣,這時候未免大聲就說道:“規矩就是規矩,這天底下哪兒有壞了規矩一說的,皇帝老子每年開春不也一樣要去地壇耕種,天子既然要耕種,自然也就要繳稅,咱們做人,最緊要的就是講規矩,人若沒了規矩,豈不就是跟那臊韃子差不多……不對,騷達子也有規矩,騷達子的規矩是,他們的大汗要是死了,兒子接任大汗,要把老子的婆娘們一股腦兒全接住才行……”

周圍頓時鬨笑起來,天津麼,後世老話說的,京油子衛嘴子,未免就有人高喊,“要是這位是個短命鬼怎麼辦?”

康飛未免把手一攤,“這就沒辦法了,只好叫他兒子把自己外祖母娶回去了……”

周圍轟然一陣爆笑。

後面張三摸著自己的腦袋嘆氣,“咱們這位小老爺,嘴上就最講規矩,但最喜歡壞人家規矩……”張三是衙役,使銀子才當上的,看中的就是當了衙役可以按規矩收黑錢,可自從跟了康飛,哪裡有機會,雖然他如今拜著張桓老將軍做大爹爹,但總覺得小老爺這事兒做的不地道,你這老是壞別人的規矩,這……這不合規矩啊!

人麼,都有自己的述求,張三作為康飛的打工仔,背後吐槽自己老闆幾句,那也是人之常情。

最喜歡壞別人規矩的戴規矩,強迫著稅吏把稅收了,心滿意足,後面祝太監這時候才敢說話,“哥哥你這,太也撒漫了,好大一筆銀子哩!”

“你這就不懂了罷!”康飛笑話他,“這銀子你是進獻給天子的,那戶部什麼的未免要來哭窮打秋風,如今你繳了稅了,便可以理直氣壯,嚴詞拒絕。”

祝太監一想,好像是這個道理,便也不再提。

天津河道縱橫,和江南彷彿,地名本就是因為永樂皇帝而來,天子渡口嘛!天津人出門,兜裡面總要揣一把銅錢,以做渡資。

康飛看著那些往箱子裡面扔銅錢過擺渡的,未免也是一景,一路上居然看見十好幾個渡口。

京衛往來,路上驛站不堪重負,嘉靖剛做天子那會子,最先裁撤掉的就是京師的驛站,一開始大家都喊,皇上英明。

可時間一長,大家受不了了,國家論才舉士,全國的讀書老爺上京,一路上要住驛站罷?各地官員回京述職,一路上要住驛站罷?

冗官冗員,只是口號,別人喊,大家都跟著喊,可出差不給報銷差旅費了,這個,大家未免受不了了。

於是,史書上說【眾曰不便】,這個眾曰,讀者老爺可千萬別帶入進去,這不是群眾的眾,跟你們沒關係。

嘉靖做了好些年皇帝,也不是剛開始隨便被張璁桂萼忽悠的主兒了,未免就說,你們都說軍衛驛站靡費錢糧,朕停了,你們又說不便……心裡面只樂呵,朕看便當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