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隨後,一封調遣文書,卻是讓周良臣勃然大怒。

這文書,自然是淮揚巡撫唐荊川,以南京兵部的名義,調他麾下永順土司的土狼兵前往淮揚。

周良臣賴在建寧府不走,不就是想著等機會,好讓他周巡撫立個大大的功勞。

不曾想,機會沒等到,卻把黃鼠狼給招來了。

周良臣吹鬍子瞪眼,把一塊心愛的硯臺都給摔了,下面有幕僚這時候就說了,這肯定是有人搗鬼。

周良臣心說這還需要你說麼?

旁邊又有幕僚說,撫臣,學生聽說,如今在建寧的那位揚州府小戴相公,可是和淮陽巡撫有八拜之交……

一眾幕僚七嘴八舌,最後斷定,是因為撫臣佔了建寧行都司的半個衙門,那卞狴犴一干人等心下不服,暗中使壞……周良臣越聽越生氣,忍不住咆哮,把汀漳道向同知與我叫來。

向鼎向大爺的汀漳道海防同知正是南贛巡撫麾下,如今就在衙門辦公,巡撫相召,頓時匆匆趕去。

到了巡撫老爺堂上,周良臣黑著臉就問,向同知,本督平日,可有什麼得罪你的地方麼?

向鼎聞言,心中咯噔一聲,哪裡還不明白,他的事兒發了。

今日這局,從康飛開始說要調遣土狼兵,向鼎就料到了。

設身處地,向鼎覺得,自己也難以接受。

不過,他既然是和康飛穿一條褲子的,那也只能硬著頭皮頂上去了。

“老大人,這事,是我那三弟辦得欠妥當了。”向鼎先伏低做小,認個錯,隨後,話音一轉,“可是老大人,如今,嚴閣老聖眷正濃,督辦東南抗倭的是嚴閣老的乾兒子趙梅村,而趙梅村又跟淮揚巡撫唐荊川是一榜同年,換一句話說,唐巡撫,是嚴閣老的人……”

他這話一說,頓時就把周良臣後面的話全部給打落回肚子裡面去了。

他是南贛巡撫不假,可是,也不過是個南贛巡撫,真要說重要性,南贛和淮揚幾乎沒法比,淮揚那地方,有鹽漕之利,朝廷依賴甚重,若是能用自己的南贛巡撫去換淮揚巡撫,他大約睡覺都能笑醒了。

另外,他是個閹黨,他的後臺是御馬太監張佐,可御馬太監張佐雖然是潛邸舊人,論權勢,卻是大不及嚴閣老的。

甚至,御馬太監連新近的咸寧侯仇鸞都比不得,那咸寧侯正是炙手可熱,執掌三大營,而咸寧侯,卻又和嚴閣老【約為父子】換句話說,他的後臺連嚴閣老的兒子都比不上。

向鼎看堂上週良臣臉色轉變,頓時心中大定,當下繼續就說:“老大人,即便我那三弟不提土司兵,可是,老大人麾下萬把人駐紮在建寧府,難道,建寧知府就不提了?”

這是禍水東引了,你們萬把土狼兵和壯勇營在建寧吃喝拉撒,建寧這地方又不是什麼出名富庶的地方,這地方也沒什麼倭寇大肆虐,知府老爺會心甘情願養著你們?

像是康飛以前在揚州知府面前動不動還喊兩句你們不要逼著我造反,大家捏著鼻子認了,不就是因為倭寇動不動窺視揚州,大家只當養條惡犬。

這萬把人的隊伍常年駐紮在當地,誰養得起?誰吃得消?

你們這萬把人,把當地都吃窮了,人家還怎麼收刮錢糧?人家知府老爺來當官,千里為官,只為吃穿,難不成要講奉獻?

故此,周良臣哪怕明知道他是禍水東引,卻不得不一拍案几,叱罵程知府沒有大局觀。

隨後,向大爺一拱手,就說了,老大人,何不上書朝廷,就說自己在建寧,靡費錢糧,於心不忍,寧願替當地擴建城池,也好備倭。

這,是向大爺早早與康飛商量好的,要不然,真把南贛巡撫惹惱了,話說,還指望南贛巡撫給卞二爺主婚。

至於建寧程知府,那得罪也只好得罪了,總不能處處好事佔盡,人家還千恩萬謝罷!

這話一說,周良臣先是一愣,隨後,臉上表情,若有所思。

周圍幕僚這時候卻是炸鍋了。

原因無他,這是能夠在自己履歷上濃墨重彩一筆的,日後說出去,我當初跟南贛周巡撫,把建寧城給擴建了……這個履歷,任憑哪位老爺,都要高瞧一眼。

周巡撫首席幕僚頓時一拱手,搶著說道:“撫臣,向同知言之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