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自從那參將唐通離開以後,朱燮元、張鳳翼和葉廷桂一干人等每日好吃好喝伺候著,但求高起潛不要催促出兵。

那高起潛也不是傻子,眼見他們“畏賊如虎”,深知其中必有緣故,故而也暫且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觀望一番再作計較。

這一日,高起潛酒飽飯足,眼見天色尚早,便帶領十多個隨從在太原城中閒逛一番。

不多時,高起潛走到鼓樓附近,正見一群人亂哄哄的圍在前面,大呼小叫,不由心下奇怪,遂讓隨從前往看看是何情況。

那隨從過去問了問,轉回彙報道:“前面正唱《張順盜嫂》的摺子,所以才如此熱鬧。”

“啊?”高起潛聞言一愣,不由開口道,“且去看看!”

他記得前幾日朱燮元等人請他觀看的此戲,卻是一種俗戲,基本上是以“三俗”為賣點。

如果他所料不差,中間頗多色情劇情,應該放在深夜趕走了婦孺再演。

如今光天化日之下,此戲又有什麼看頭?

等到那高起潛在隨從幫助之下,擠開眾人往裡一看,只見正有一女子身著戲服,跪在堂下唱道:“舜王高坐在明堂,哪知世間風和霜!”

“小女子本是南氏女,延安府乃是俺故鄉。父兄亦是文學士,詩書傳家仁名揚。”

“不意四年遭了災,賊人殺入俺家鄉。父兄拒賊身皆死,姐妹遭辱命皆喪。”

“獨留南氏我一人,左支右拙在賊巢穴中。今幸聽聞舜王至,便把冤枉說分明……”

“這是什麼東西!”高起潛聽了半晌,不由眉頭一皺,不高興的問道。

不對,這劇情絕對不對。

雖然高起潛先前只聽了兩折,並沒有把《張順盜嫂》這出戏聽個收尾,但是大致劇情他還是有所瞭解。

且不說女主的已經由邢氏改為南氏,但看這出戏從頭到尾就是為了黑“順賊”而生,就知道根本不可能出現“張順斷桉,南氏申冤”的奇葩劇情。

高起潛心思百轉,面上卻不動聲色,直接下令道:“把那班主喊來,我有話要問!”

左右連忙領命去了,不多時帶回一人。

那人四五十歲年間,看其舉止身段,似乎是戲子出身。

這班主連忙上前見過了,高起潛這才開口問道:“此乃何戲,有什麼明目?”

“此乃《張順盜嫂》,乃是新出的曲目。”那班主笑道,“老爺若是喜歡,過兩日也可去府上表演……”

“胡說八道!”那班主話還沒說完,高起潛便呵斥道,“當本官不曾聽過此戲不成,你如何敢擅改曲詞?”

“老爺誤會了!”那班主聞言嚇了一跳,連忙解釋道。

“您說那是老曲,此乃新曲。這新曲出來以後,廣受歡迎,遠超老曲。”

“是以戲班紛紛改唱此曲,討衣食父母喜歡……”

“這……”高起潛聞言一愣,萬萬沒想到其中竟有如此變故。

“可有劇本,拿來讓本官一觀?”

“有有有!”那班主聞言擦了一把冷汗,連忙回還,不多時呈上了劇本。

高起潛拿起來草草一看,果然劇情變了許多。

新曲主旨竟由原來黑“順賊”,變成了捧“順賊”。

其中起承轉合,劇情跌宕起伏,相比較原來頗為平澹的“情桉”而言,新曲目明顯更能吸引觀眾。

“走!”高起潛沉吟了片刻,不由一甩披風道。

“那……那咱們去哪兒?”

“回去見見那左督師朱燮元、宣大總督張鳳翼去!”高起潛不由冷笑道。

高起潛作為明軍文官、武將、太監相互制衡體系中的一員,當然不會忘記自己的職責。

他先前對朱燮元等人客氣,甚至對他們堅持固守太原的容忍,都是建立在有可能帶來更大勝利的基礎上。

只是如今他看了這一出新《張順盜嫂》,心中隱隱有一股不安的情緒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