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姜襄?”張順看著面前灰頭土臉,又被五花大綁之人,不由開口問道。

“要殺便殺,何須多言!”姜襄見張順面善,不由硬氣道。

“吾兄姜讓,吾弟姜瑄,皆為明將。吾且身死,吾兄弟自會為我報仇雪恨!”

不是,既然你這麼硬氣,還補後面那句幹什麼!

張順哭笑不得,你們這幫人怎麼都這副德行。

不待張順應答,不意前山西巡撫孫傳庭突然跳出來,罵了一句道:“乞兒,安敢無禮!”

“此……此話怎講?”張順聞言一愣,心中卻十分奇怪道:這孫傳庭好歹也是個文化人,怎麼上來就搞人身攻擊這一套?

不曾想,那孫傳庭卻笑著向張順解釋道:“殿下有所不知,這大明九邊重鎮亦有富貴貧賤。”

“其中最富者,乃薊遼二鎮,不僅兵多將廣,軍餉亦遠超它鎮。”

“其次乃三邊耳,宣大最貧,軍餉不由四七錢耳,又多有拖欠,大多數欠餉一年七八個月不等。”

“而如今三地天災連連,米價飛漲。故而宣大山西三鎮士卒,賣兒鬻女者有之,以草根樹皮充飢者有之,沿街乞討者亦有之。”

“其軍形若乞丐,人皆稱之為‘丐軍’、‘叫花軍’、‘乞活軍’!”

“別說了,你別說了,求求你別說了!”本來還十分硬氣的姜襄,聞言不由以手撫面,自覺無顏見人。

原來這明末早興起一股奢靡之風,以富為榮,以貧為恥,正所謂“笑貧不笑娼”是也。

故而宣大山西三鎮作為九邊重鎮,被人揭穿了老底兒,頓時讓姜襄覺得抬不起頭做人。

嘖嘖,張順聞言這才明白。

感情那大名鼎鼎的“大同婆姨”的出現,原來卻不是為了讓這些“賊配軍”來享受的,而是為了給這些“賊配軍”家屬的“上崗再就業”。

“真這麼窮?”張順不由有幾分不通道。

明末實行募兵制,雖然大明朝廷欠餉、拖餉嚴重,至少名義上“待遇豐厚”。

剛剛被招募計程車卒,每月月餉不但二三兩不等,而且可以額外領到安家銀十兩。

然而聽孫傳庭這意思,大明邊軍居然還有拿幾錢銀子計程車卒?

“這大明有‘軍’‘兵’之別!”孫傳庭聞言不由笑道。

“所謂軍者,衛所兵也;所謂兵者,募兵也。”

“衛所軍月餉照舊例糧一石,先後折銀四七兩不等,故而士卒多逃。”

“而募兵又有南北之別、新舊之分。南兵者,起於吳越,濫觴於戚南塘,厚於北兵;北兵者,募於衛所,按籍抽發招募,應募土人皆同於衛軍。”

“新舊者,應募早晚之別也。初,戚南塘募金華、衢處兵丁,月餉一兩五錢,‘兼二人食’,可謂厚矣。”

“及萬曆末,遼東兵事頻頻,‘每兵一名,計餉銀一十八兩’,已與南兵同。”

“及至天啟初,遼東‘每兵每月大約本折可用二兩’,其中舊兵每月八錢,新兵每月三兩二錢。”

“然而宣府山西三鎮,東不如薊遼直面後金,西不如延綏義軍四起,故而北兵多,舊兵多,糧餉甚薄。”

“蓋其地糧餉又賴屯田、民運和京運三種。然近年天災頻頻,宣大多荒,屯田廢矣;義軍四起,陝西大部為義軍所據,河南失了兩府一州,又被甲兵,山西鎮又頻失兵帥,故而民運拖欠愈發嚴重;唯餘京運,本不足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