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南山有墓 第一章我是清都山水郎(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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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德四年的春天來得有些晚了,不知道是不是在來得路上崴了腳,讓人們好一頓期盼。三月中旬,春天的腳步才姍姍來遲,猶自裹挾著冰冷刺骨的寒意的春風裡帶著讓人久違的草木香氣。日頭有些高了,所以春風中的寒氣稍微消弭了些許,讓一些街道上的行人與小販不由得鬆了鬆緊裹著的衣物,臉上皺著的眉頭也舒緩了不少。
院子很大,廊腰縵回,一看就是那種富貴的人家。院子裡靠著假山與清池有一座涼亭,柱子上的彩漆已經有些剝落,露出裡面已經有些破落腐朽的木材,可見涼亭佇立的時日已經不久了。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斜靠在涼亭側欄上面,踮起腳尖,有些百無聊賴地對著柵欄上面有些斑駁的彩漆吹著氣。
小娃娃看起來不過四歲大小,但是卻有一雙黝黑深邃的眼睛,或許因為此刻實在無聊,所以目光有些四散,像是沒有睡醒一般。院子外的小販叫賣聲不絕於耳,小傢伙將下巴擱在欄杆上,雙手自然垂落,低垂著眼簾,以下巴為支點,搖頭晃腦。
中堂裡緩步走出來一位四十剛出頭的婦人,穿衣打扮並無多少出奇,只是尋常富家主母的打扮。婦人先是抬眼四下看了看,待看到搖晃著腦袋的小傢伙的時候,滿眼裡都是笑意了。婦人招招手,呼喊道:“牧兒,過來,該吃午飯了。”
方牧唉了一聲,腳底生風,竄到婦人面前,乖巧地抓住婦人左手,輕聲道:“奶奶,你讓紅袖她們來喚我就是了,剛開春,天氣還很讓人捉摸不定,不要著涼了。”
婦人寵溺地摸了摸方牧的腦袋道:“好好好,知道你心疼奶奶,趕緊去吃飯,不然飯菜都要涼了。”
方牧乖巧點頭,拉著婦人的手跟著去了餐廳。
餐廳裡有五人,一個管家,四個丫鬟,再加上婦人與方牧,便是這整個一家所有的人了。五人有條不紊地擺放著餐具桌椅,見到婦人與方牧,皆是趕忙弄好手中的活計,束手而立。婦人坐上主位,拉著方牧坐在身邊,擺擺手,道:“沒那麼多規矩,一起坐下來吃飯。”
五人對於這樣的話語早已見怪不怪,躬身應下,然後輕輕落座。這種主僕落座一桌的情況放在大秦任何一戶人家都是令人咂舌的情景,但是在方牧這家,卻已經如此保持了三年,在方牧能夠說話的那一年,這個家裡主僕之分便沒了那麼大的界限,只是管家與丫鬟倒也知曉主上的寬宥並不是他們跋扈的理由,一直以來到也算是兢兢業業做好分內的事情。
飯後,丫鬟春草與黃鸝收拾著桌子,紅袖與冬雪一個扶著主母一個牽著小少爺去往前廳。今天是三月十五,京城那邊會有人過來,管家已經前去接應。方牧有些無聊,便拿著泡好茶的茶杯在手中,看著茶葉在水中舒展翻騰。
對於京城的那個家,方牧有些印象,但也算不得有多深刻,畢竟當他在這具孩童身體中甦醒之時,便已經是分別時分了,只是猶記得那個臉色僵硬不苟言笑的便宜老爹以及那個大的不像話的奢侈院落。
四年來,方牧一直老實本分地扮演著自己孩童的身份,雖然有些早熟,卻很好地控制住了一個度,不會讓人覺得有多驚奇,畢竟再怎麼早熟,可終究是個孩子,太過了就不是聰明,而是妖孽了。
不知過了多久,前院那邊終於是響起了稀稀疏疏的聲音,方牧長舒一口氣,放下手中早已冷卻連一絲絲熱氣都不再翻騰的茶杯,從檀木椅子上蹦下來,走到同樣起身的婦人身後,跟著她朝著前院不緊不慢地走去。
天氣還未曾轉暖,但是管家微微發紅的臉上卻是猶如山間小溪一般流淌下幾縷細密的汗水,猶自有著白色的蒸汽從頭頂冒出來。
婦人吩咐一聲紅袖,後者快步離去,再出現時手中已經拿了一方溫熱毛巾給管家遞送過去,管家道謝一聲,胡亂抹了一把臉,將身後兩人引薦給自家主母。
方牧在婦人身後偷偷打量來人,一人已是中年,有些發福,大肚便便的,只是臉上卻有些靦腆神色,但是那雙是不是散發著精光的低垂眸子卻又暗暗昭示了此人的不簡單。另一人是兩鬢皆已雪白,下巴上還留有一縷山羊鬍的和藹老人,在方牧偷偷打量這兩人的時候,老人也在偷偷打量著這個小東西。
中年人上前一步,彎腰下跪,動作一絲不苟:“小人周康,拜見護國夫人。”其身後老人也是抱拳道:“見過護國夫人。”
婦人擺擺手,示意他們不必如此,笑道:“周管家,怎麼這次是你過來了,往年不都是徐紹聰的麼。”
周康起身,但是身子猶自躬著道:“徐統領跟隨老爺去了西陵。”
婦人臉色變了變,問道:“可是西門關外的胡人又不安分了?”
周康道:“目前還不清楚,一開始是鬧騰得挺兇的,不過看老爺寄回來的家書上面描述,不是什麼大事,就是有幾隻小老鼠在蹦跳。”
婦人放下心來,對於自己兒子的本事,婦人還是知曉的。隨後婦人又看向那位和藹老人,並不端著架子,就像是尋常市井人家關愛後輩的長輩一般道:“孩子到了啟蒙時間,本來只是想著尋求陛下隨便派遣個尋常夫子過來就可以了,沒想到陛下卻是將您請過來了,我這孫兒有福啦。”
李夫子作揖道:“夫人言重了,陛下對這個孩子看中有加,說是護國公的衣缽到時候還得這孩子來繼承。”
婦人眼神微不可查地閃了閃,福身道:“那妾身就在此先行謝過陛下厚愛了。”
這時,周康抱過來一方木盒以及一封書信交給夫人,在婦人疑惑的眼神下,周康解釋道:“這是老爺離開的時候交代下來的,說是盒子裡面的東西是給少爺的,這封信是給老夫人的。”婦人伸手接過,掂了掂,發現盒子並不重,便隨手給了跟在身後的方牧,隨後將書信納入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