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故事的開篇(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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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萊狄笑了。“我就是沒聽見你們的對話,也一樣能勝出。”
“說得好。那讓我再向你致意一次,”西涯度第二次舉起酒杯,低聲說:“能在沒有縫隙的地方,撬開一條縫。”
他並沒有詳說,但米萊狄很清楚他指的是什麼。
正好在這一刻,樂隊的下一支曲子響起來了,十分應景地,是“狂想圓舞曲”。
當一對對舞伴從他們身邊滑入舞廳中央時,米萊狄低下頭,湊近他的耳邊說:“沒有縫隙?確實……在整場比賽裡,你一直代表著審判家族的意志,看上去無懈可擊,真叫我差點絕望了。可是處刑人與審判,畢竟是兩家。”
“審判家族發行的武力機關,都受他們的機關術與構築模組限制,不能對審判家族的人發動。而一直對他們如此忠心的處刑人家族……卻悄悄地換下了構築模組。被釜底抽薪的機關,就沒有限制了,對吧?”
在提琴順暢柔滑的音色裡,米萊狄輕輕說:“你說我……不接受現有的權力階梯,也不願維護它……你也在說你自己,是不是?”
西涯度啞著嗓子笑了一聲。“就當滿足我的好奇心吧,你是怎麼辦到的?”
“我有朋友在觀賽席中,”因為涉及路冉舟,米萊狄只含糊帶了一句。
西涯度點了點頭,沒再詳細追問。
從他的態度來看,雨甘應該已經替她把話帶到了;那句話看上去平平無奇,但實際上隱含的寓意,米萊狄想西涯度一定很清楚——畢竟他們本身之間並無仇恨,只是立場不同之下的一場衝突;囿於齟齬而不能縱觀全域性,不是一個聰明人該有的做法。
“你有朋友過來了,”西涯度忽然低低地說。
米萊狄轉過頭,發現果然又有一位熟面孔朝她走了過來。這一晚,從指揮官的祝賀致辭結束開始,走近米萊狄與她搭話的人一個接一個;但是她為了與這個人對話,卻已經等待了一晚上。
“舅父。”她溫柔地向茶羅斯一笑。
茶羅斯的麵皮裡也同樣含著笑。他看了看西涯度,又看了看米萊狄。“想不到啊,海都的兩位少年人才都在這兒,聊什麼有趣的事了?”
“是我邀請他一舞,”米萊狄笑著答道,好像這只是親戚間的一場閒話。
“噢?”茶羅斯彷彿也很為這一位族人而驕傲似的,面色紅亮,向西涯度問道:“那你們怎麼還在這兒?”
“因為我想看看她如何在這樣的情況下,”西涯度放下酒杯,慢慢地說,“把一支舞曲跳完。”
他轉身離去後,茶羅斯才從他的背影上收回目光。
米萊狄從手杖上微微傾過身子,很關切:“羅更表哥如何了?”
“現在還可以。”茶羅斯十分寬厚地答道:“那孩子一向韌勁兒好,接下來會感覺更好的。”
米萊狄將這句話在心中緩緩過了兩遍。
“畢竟只是受點皮外傷,嗆了一點水,”茶羅斯十分斯文地說,“角逐族長之位失敗,更不是什麼不可挽回的事。人死了,才什麼都完了。”
“舅父說得真對。”米萊狄感覺到自己嘴角的笑慢慢涼下去,答道:“我聽了心裡安穩多了。畢竟誰知道呢,死一個再不起眼的人,也不知道未來會有什麼後果。舅父應該最清楚了。”
“我可以向你保證,有的時候,”茶羅斯抹了抹手上不存在的灰,說:“死一個人產生的後果,是很小很小的。”
“是嗎?到時就勞煩舅父告訴我了。”米萊狄答道。
茶羅斯一言未發,面無表情地轉身離開了。
米萊狄摩挲著手杖,陷入了沉思。
慶祝宴結束得十分圓滿。若是遠遠看上去,這一個聚集了海都最上層人物的舞廳裡,來往的都是儀表堂堂,姿態萬方;大概誰也想不到,在風度,見識和玩笑之間,還包裹了那麼多的慾望和暗箭。
謝絕了指揮官安排給她的司機,當米萊狄獨自走向停車場的時候,其他人似乎都已經離開了。一切燈火談笑,杯觥交錯,舞步奏樂,都被涼下來的夜色沖淡推遠了;她聽著手杖尖與鞋跟打在地面上的輕響,聽著她的腳步聲拋下她,遠遠乘上夜風奔逃了,好像它們並不在乎海都平整的地面,只願同去遠方大海上看一眼。
“米萊狄小姐?”
或許是那幾分酒意令她降低了警覺,或許是那說話人個子矮小;當那人影忽然從她的車後轉出來時,米萊狄也生了一驚——手杖向前一轉,她這才看清,說話的人似乎是一個男孩,不過十二三歲之數。
二人在燈光下第一次四目相交時,不由都稍稍怔了一怔。
“抱歉,”那男孩走入光下,目光明亮地看著她,小聲說:“我的名字叫馬可波羅。”
米萊狄打量了他幾眼。因為還沒長開,他看上去有幾分像個女孩,尖尖的下巴,小小的紅唇。
“路冉舟讓你來找我?”她低聲問道,四下看了看。除了指揮官府的機關車之外,附近的車子幾乎都已經開走了,夜色寂靜,彷彿方才的慶祝宴只是一個幻覺。
“是的,”馬可波羅有幾分迫切似的,往前踏了一步,“米萊狄小姐,你別怪我說話唐突,可是你如今做了族長,你也要讓其他族人像你的母親一樣繼續去清汙嗎?”
作為讓今年試煉賽地震的人,她的經歷,以及死於汙染區的伊丹,都早已在海都各個報紙上轉了不止一圈。
米萊狄緊握著手杖,一言未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