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煉賽報名日早上,“繁榮委員會”的大門前,只有稀稀零零幾個記者,一邊除錯著手上攝影機,一邊不甚精神地等著報名開始。

每年的試煉賽都是向海都報社與市民開放的,不過卻激不起多少熱情。在早知道誰會獲勝的情況下,市民們都相當漫不經心,記者們也幾乎是打著呵欠走完這一遭過場的。

一口氣睡了九個小時,依然感到有點頭腦發矇的米萊狄,正站在馬路對面的“遠洋香粉店”窗戶後,握著一包牙粉,已經站了十分鐘。

一輛又一輛的機關車,吐出了一個又一個參賽選手;終於在一輛熟悉的機關車開走之後,她遙遙看見了羅更——他在繁榮委員會大門口一下車,記者們便圍上去,與他握手交談起來。

米萊狄聽不見他們的聲音,卻也能想象到有什麼樣的對話會飄散在天幕下。

開始報名的前十分鐘,那些等待、交談、觀望的人們,終於被徐徐開啟的大門給迎進了樓。

米萊狄強迫自己耐住性子,又拿起一瓶茉莉香粉。

那些選手們覺得理所當然的權利,她卻必須如此費盡心機、步步為營……即使做了這麼多,她最終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等待一個訊號。

二十分鐘後,這個訊號來了。

當羅更忽然推門重新走出樓外,往馬路上來回張望的時候,米萊狄激靈一下清醒了過來。她每一根神經、每一塊肌肉都進入了備戰狀態;看也沒看自己手裡的東西,她付了錢就往外走,快靠近委員會大樓時,卻急忙停住了腳。

有人剛剛下了車,大步走向了羅更。

米萊狄往旁邊一閃,站在樓側陰影裡,假裝低頭在揹包裡找東西,往外悄悄一掃。

太好了,不是南山,看來南山還沒脫身。那人像是高塔家的辦事員,手裡還拎著一個通訊機關——米萊狄盯著那機關,面色漸漸冷下來。

伊丹倒下的那一天,海藍就向高塔家發了同樣一種通訊機關。

她們二人緊攥著手,等了足足一個下午,卻始終也沒有等來醫生的影子。

事後她甚至沒有聽人提起過那一部通訊子機,好像它沒有存在過,好像伊丹沒有存在過。

求救了又怎麼樣?發了通訊又怎麼樣?還是那樣輕慢,那樣不經意,那樣無動於衷地,任她的媽媽在遙遠的汙染帶裡咽了氣。

假如米萊狄還殘存最後一絲猶豫和擔憂,在看見那個通訊機關時也煙消雲散了。

“我的車出事了,”

南山的聲音從通訊子機中響起來,有點模糊。“我今天按時出門,駛上駕駛道的時候,聽見啪的一聲,好像有什麼東西捲進了車下,機關車一下子就被卡住動不了了。”

看著羅更蘊含怒意的側臉,米萊狄簡直想微笑。

“我根本下不了車,現在是人家舉著通訊機,我隔門喊的……因為整個車都陷入了一個電流池子裡!”

說起來,還得謝謝那個遊蕩馬戲團的繩網,給了米萊狄這個主意。

她以極細的金屬絲做出一個鬆散的繩網,當機關車駛入其中時,金屬絲受到觸發,就會從下方一撲、在車身底板與推進機上收緊,就像當初繩網捕住了夜城堡號船員一樣。

她借用雷電手套原理製作的發電裝置,像蜘蛛一樣匍匐在金屬絲網中央,陷阱發動後,緊貼在車身下方,將所有金屬絲和車底板都通了電。

金屬絲就像是雷電手套的“手指”一樣,從車下伸向四面八方的空氣裡,在空氣中形成了一個電網。最巧妙的是,電流還會回流入下一條金屬絲,所以電量消耗低,能維持很長一段時間。

如今南山坐在一部不斷閃爍著亮藍電流的機關車裡,被活生生困住了。除非他恰好穿了一套防電的衣服,否則沒法從周遭電網裡出來,別人也沒法走上去把他放出來。

“我已經叫機關師了,”南山絲毫不知道此刻羅更的怒意,連連說:“我家的那個不行,半天也看不出名堂……你再給我半小時,不,二十分鐘!”

米萊狄很清楚,那根本不夠。她親手做了近一週的機關,就是為了能將南山困住一個早上;因為人無法靠近它,所以只能等電流慢慢耗光。

“給我,”

羅更伸手從辦事員手中抽走通訊機,剛要說話,看了那辦事員一眼,後者忙退遠了。他這才衝通訊機沉沉地說:“你不知道今天的重要性麼?這次試煉賽出現了新家族,我一定要保證百分之百的勝利,所以你必須在截止前給我趕過來!那種裝置的電量一定是有限的,你想辦法耗盡它就行了,這還要我教你做?沒有引電的東西,你家還沒幾個僕人?”

米萊狄一怔。

等他關上通訊機關,將它遞迴給辦事員時,還對後者道了一聲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