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碎裂計劃中的生路(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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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她的復仇計劃像玻璃一樣,被擊碎成了滿地碎片時,米萊狄根本沒有機會去失望、去暗恨,她甚至連一絲一毫的痛苦之色都不能露出來。
因為在被擊碎的玻璃背後,站著一個顏色鮮紅的中年女人。
絕不能慌。
米萊狄直直望進那一雙黑豆似的小眼睛裡,連眨眼都有意放慢了。她曾經見過同輩孩子在緊張時,像蝴蝶翅膀一樣拼命撲扇的眼皮。
對方是有備而來的。
在清醒過來之後,米萊狄才意識到紅舅媽那一雙眼睛有多貪婪:它們緩慢地遊走在自己臉上,注視、觀察、分析……連嘴角的一絲顫抖都不可能逃過去。
她突然抖出“長安信紙”這一點,是為了要打自己一個猝不及防,看看米萊狄的反應吧?
她對自己的懷疑,究竟到了哪一步?
米萊狄一路走來雖然步步小心,但只要做了事,就不可能不留下任何痕跡。
如果針對她的調查開始了,那麼把她的一個個行為串聯在一起、得出答案,只是時間問題。只要紅舅媽繼續打聽下去,終會打聽到族務處那位辦事員頭上,到時自己知道賭場存在一事,就瞞不住了——說不定,她已經打聽出來了?
不,應該還不至於……紅舅媽目前手上的訊息,應該還不夠多到將自己置於死地的地步。
況且,自己絕不會是唯一的受懷疑目標,她甚至不會是主要受懷疑的目標。畢竟從常理出發,肯定是離賭場關係近的人,才能把賭場內部情況說得一清二楚,米萊狄不符合這個角色。
如果紅舅媽確信是米萊狄寄出了密信,她根本不會出現在自己家裡旁敲側擊、百般試探。畢竟是族人處理內務,不是上法庭,不必講證據,只要族裡認定米萊狄有問題,她就完了。
問題是,對方知道了多少?
儘管米萊狄覺得渾身肌肉都像是有了自主意識,不管她如何壓制,似乎都要即將要劇烈顫抖起來了,她還是逼自己靠在椅背上,擺出了一個很放鬆的姿勢,藉著重複對方的話,給自己掙來了一點點喘息反應的機會。
“信紙?長安進口的?”她對紅舅媽的目光佯作不覺,努力保持冷靜,說:“舅媽怎麼突然問這個……不啊,我沒有買過。我們家一般不用那種紙。”
紅舅媽的笑容,就像是已經看透了她一般。
她臉上會不會已經流露出了驚慌?米萊狄真恨不得能照鏡子看看。還是說,替她跑腿買信紙的那個孩子被哄出了實話,把她交代出去了?
她已十足小心了,不管是油墨印刷、還是購買信紙,她自問都做到了行跡隱秘;這應該只是她的惶恐作祟。
不能在信紙一事上流連太久。
米萊狄衝紅舅媽笑了笑,暗暗希望自己的嘴角沒在發顫。“泰麗真的請我去舞會了?我上次贏了魏蓮那麼多錢……她都生我氣了。”
紅舅媽傾過身,問:“是翻撲克的賭吧?”
她果然在來自己家之前,已經調查過一圈了。
“舅媽也知道了?”
“是呀,”如此一個圓圓胖胖、親熱和善的中年女人,看起來與族內熱心又好閒話的姨母們沒什麼不同,此時卻叫米萊狄一陣陣心驚肉跳。“我就是不明白,你怎麼會好端端的,突然去找魏蓮賭撲克呢?往常那個時候,你一般都在家待著呀。”
米萊狄希望自己臉上表現出了相稱的愕然。
“是的……舅媽怎麼知道?我一般傍晚時都在家,給我媽準備晚飯。”她輕聲說:“最近我不需要準備晚飯了,一個人面對這四堵牆,空落落地難受。我想著去公園轉轉……”
紅舅媽仍然保持著同樣一副笑容,面頰就好像凝固了一樣。
米萊狄猛地掐住了話頭——她意識到自己差點犯了一個大錯。
她險些讓“碰巧遇見泰麗”脫口而出了。
那天晚上,米萊狄特地打聽過泰麗的下落,在得知她去了公園之後,自己才出發的……紅舅媽在來她家之前,恐怕就知道了,她那天晚上就是衝著泰麗去的。
米萊狄感覺手心都被汗溼了。
她必須馬上提出一個合情合理的動機,才能解釋過去而不讓對方有生疑的機會……說什麼才好?說什麼,才能不讓紅舅媽的注意力繼續順著“泰麗、淮拓、賭場”這一條線往下走?
留給她的反應時間太短了,只有一瞬間;而她平時與泰麗又根本沒有交往,連“聊聊天”之類的藉口都太生硬。
對了,泰麗那天晚上不是一個人。
“泰麗不是也經常去公園嗎?”她不敢停頓太久,話頭一扭,忙繼續說道:“她和魏蓮……往往都是一起去的嘛。”
當她把重音稍稍咬在“魏蓮”二字上的時候,米萊狄渾身都在難受,隱隱地感覺到了幾分恥辱。她怎麼能容許自己被人逼進角落裡,導致她除了假裝對某個男孩感興趣,竟然就沒有別的辦法了?
米萊狄用指甲緊緊掐著手心,胸口中翻騰著一股反覆衝擊她的複雜情緒。要她裝作害羞或憧慕,是無論如何也辦不到的;她只好低下頭,希望紅舅媽能誤讀她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