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熱衷於擁抱新事物的人,無疑是海都各大家族中備受優待的年輕人。這一個傍晚,米萊狄不出意外地在中心公園裡見到了自己的幾個表兄姐,正與其他家族的人說說笑笑。

浸著夕陽的天色,就像塗抹開了抗結晶藥一樣,泛著一道道紫紅。在昏朦柔軟的霞色下,公園內幾個三四米高的巨型機關沉默地投下了一條條長影。

最近各大家族的年輕人之間,很流行一種比拼機關的競賽遊戲;此時天色近晚,公園內亮起了燈,少男少女們也玩累了,在公園桌椅邊三五成群地野餐聊天。當米萊狄走近其中一群人身邊時,他們才留意到了她,紛紛抬起了頭。

米萊狄的注意力,卻始終釘在其中一個紅髮女孩身上。

她打聽得沒錯,對方果然在這兒。

紅髮女孩倚在一個高大少年身邊,胳膊軟軟地圈著他;看見米萊狄,她只是微微一怔,頭仍靠在少年肩膀上。

海都幾大家族裡誰都知道,她與長歌家的魏蓮是一對如膠似漆的情侶。

“泰麗,”米萊狄徑直走近這一群少年男女,衝那紅髮女孩笑了一笑。“真巧,在這兒見到你了。能讓我坐下麼?我正好走累了。”

泰麗好像花了兩秒,才意識到她正在與自己說話。畢竟對於她來說,米萊狄只是一個不怎麼來往的家族遠親;米萊狄敢打賭,若是沒人提,泰麗一年也不可能想起自己一次。要說她對自己有什麼印象的話,應該就是她親哥哥淮拓與米萊狄不合吧。

“啊?噢,好啊。”泰麗帶著幾分窘迫和茫然似的,不知在對誰說:“這是我們家族的一個……唔,你比我小吧?”

早在她猶豫稱呼的時候,米萊狄就已經坐下了。

她要做什麼的時候,壓根沒有等人點頭允許的習慣。媽媽就笑著說過,不知道她這一點是從哪兒來的。

“你們在做什麼?”米萊狄迎著眾人目光,大大方方,好像她天生就屬於這個圈子。“只是聊天麼?”

她的態度太自然了,以至於其他家族的年輕人都以為她也是出自地位相仿的家庭。族內的表親們,又顯然不好意思當著外人的面多說什麼——畢竟所謂高階低位,都只是未付諸於口的概念,海都是一向以人的平等與自由為榮的——沒過幾分鐘,米萊狄已經融入了他們的談話。

“就這樣?”她以眼尾掃了一眼夜晚燈光下的機關,“你們玩的真沒有意思,贏了也沒好處。”

“那你說什麼有意思?”一個族內表兄挺不服氣地問。

“難道你們連牌也不會打麼?”米萊狄懶洋洋地說。

幾個其他家族的人頓時笑了。“就打牌啊?那有什麼新鮮的。”

“新奇的玩法多了去了,你們未必聽過。”米萊狄挑釁似的說。“我現在隨便一想,就能想出個簡單的玩法,但你們肯定沒玩過。”

“什麼玩法?”

“我身上沒牌,”米萊狄聳聳肩,說:“我就給你們講講吧。我們從一疊撲克裡抽出五張紅牌,兩張黑牌,一字擺開,然後你每次抽出一張牌……我打賭你肯定沒法連續抽到三張紅牌。”

這句話,是說給覺得自己懂機率的聰明人聽的。面對一群受過良好教育的同齡人,最大的優勢在於,她不用把話說得太明白。

一個表兄想了想,果然“哈”了一聲。

“比如我和你對戰,第一次我拿到紅牌的機率是五比二,對吧?第二次拿到紅牌的機率是四比二。第三次的機率,是三比二……怎麼會低?”

“對,”有人點頭說,“紅多黑少,確實每次拿到紅牌的可能性更高。你卻賭我們拿不到?”

米萊狄答道:“五局三勝制的話,我覺得你拿不到。一局我也不好說。”

“玩的次數越多,”一個矮瘦少年笑道,“機率高的一方贏的可能就越大!你怎麼連這個都想不通?”

好像這個問題確實很費力似的,米萊狄皺眉思索了一會兒,才搖搖頭:“不,我還是覺得玩的次數多,你就拿不到……可惜沒有牌。不然,我剛得了一個特別有意思的新機關,可以用來下注呢。”

她在“什麼機關?”這一個必然問題出現之後,就拿出了影現機關,將它恰到好處地添油加醋了一番;果然引得眾人心癢的時候,她卻收起機關,說:“沒有牌,有什麼辦法?”

這群年輕人聞言,幾乎是滿心愉悅地咬了鉤,連同族的表兄妹們都沒忍住。誰都覺得米萊狄今天要保不住機關了;沒過一會兒,就有人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了牌。

“真的要玩啊,”米萊狄望著桌上的牌,吸了口涼氣,眾人頓時鬨笑起來。

她四下看看,假裝才第一次留意到泰麗的男友魏蓮。泰麗對男友之外的一切都興趣不大,但魏蓮卻興致勃勃地盯著牌,似乎很有想要試一次、贏走機關的意思。他並不是桌上唯一一個有興趣的人,但只有他才是米萊狄的真正目標。

沒費她幾句話,魏蓮就將自己胳膊從女友手臂中抽了出來,親自洗了牌,一張張排好了。

米萊狄十分緊張似的,撫弄著懷裡的影現機關,特地問道:“是五局三勝,對吧?如果你沒有連贏三次,我就不用給你機關……可你要是輸了呢?你給我什麼?總得價值相當才行。”

魏蓮不是缺錢的主,不需要米萊狄多說,就在朋友們的起鬨中下了一筆數字不小的注。

這一下,泰麗也有點緊張起來了,傾身望著男友的手。魏蓮抽出第一張,她的臉登時亮了幾分:是紅牌。

第二張,紅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