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木高入九天,風勢勁吹。

封亦、法相,以及與此牽連緊密的張小凡、陸雪琪,四人站在一處靜謐的樹牆枝幹之上,迎著風勢衣襟烈烈。

之前還在為一眾同門心境不穩而嘆息的法相,此刻心情跌宕,竟也如那吹拂的勁風一般難以平復。

在他的手中,有一卷封皮嶄新的手札。

法相一應心神靈智,已然完全沉浸在那手札之中,平常寧靜如水的清秀臉龐也被激動、震撼、讚歎、思索等等複雜的情緒充溢。

其實不止是他,張小凡、陸雪琪二人對於封亦方才的提議,同樣震驚萬分。

張小凡內秀其中,他知道封亦如此做,定有一番道理,尤其是基於心中驀地冒出的猜測,他便沉默未言,只是若有所思,微微出神。

《天書》之珍貴,讓陸雪琪清冷的心性也大為意動,她對於封亦的舉措略有微詞。不過在注意到張小凡沉默未言的模樣之後,她黛眉微蹙,在心中遲疑之後止住了到達嘴邊的話。

每一卷《天書》的內容並不多。

可它們記載的卻是世間大道,字字珠璣。法相很快就看完了手札上記錄的內容,但看完之後,他腦海中諸般念頭、感悟、懷疑等等要素各自掀起風浪,相互碰撞,動盪激烈更甚先前。

使得他一時無暇顧及別處,連忙閉了雙眼,欲要捕捉與鞏固諸般領悟。

時間在如此境地中變得沒有了意義。

當法相睜開眼時,周遭神木的靈氣充沛氤氳,枝幹如牆,樹冠的枝椏豁口之外,有璀璨的金輝照耀進來。

一切與方才似乎並無二致,彷彿只過了一瞬,可法相卻又片刻恍惚,生出剎那永恆的錯覺。

“阿彌陀佛,小僧失禮了!”

封亦三人面上並無異樣,似乎並未對方才的等候有什麼異議,封亦還微笑著問道:“法相師兄對我方才所言,不知意下如何?”

法相沒有立即回答,面露猶疑。

可望著握在手中的手札,法相苦澀嘆息,抬頭看著封亦:“你算是為小僧設下難題,小僧如今進退維谷,難以抉擇啊。”他隱隱有些懊悔自己的“大意”,貿然翻閱了《天書》之後,他哪裡還有選擇的餘地?

那些未能盡數解開領悟的天地至理,如今已然印刻在了他的腦海深處,再也無法回到之前。倒也不怪法相大意,畢竟誰能想到如《天書》這等奇物,對方居然輕易便取出讓另外的人翻閱。

法相敏銳地意識到其中蘊藏著封亦的心機,可他思量之後,又不得不承認即便有封亦有意的佈局,能得《天書》一觀,法相便已然不會虧本。相反,受此大恩,法相連先前乾脆利落拒絕的話語也說不出口了。

“三位!”法相無奈道,“非是小僧食言,‘無字玉璧’事關本寺傳承,小僧也沒有處置的權力,此事還得回稟家師,由他老人家定奪才是!”

法相面有愧色地向著三人,同時合上手札,將記載了天地至理的珍貴之物鄭重奉還。

張、陸兩人已久沒說話,便由著封亦自行交涉。

而封亦沒有去接那份手札,道:“此乃應有之理,師兄要回稟尊師普泓上人,也將此物帶去讓尊師一觀罷。沒有親見過,尊師又如何能準確地做出判斷?”

法相伸出的手頓了一下,隨即點點頭。

他臉上的情緒卻頗為複雜,並不想預想之中那般激動,反而目光深邃地道:“封師兄當真是好算計啊!”

若普泓上人當真看了《天書》,他難道還能拒絕封亦的要求?

畢竟以普泓上人的心境品行,做不出貪墨反覆的小人之舉,封亦也是信任法相、普泓的品行,這才故意讓法相先看了《天書》,引其入甕。法相是實誠之人,在看過《天書》之後,他不得不承認此書之珍貴,世所僅有!

天音寺縱覽門中珍藏,發現竟沒有能與之相匹配,而又能夠回贈的寶物。總不能因為一卷《天書》,天音寺就把千百年的寺內傳承和盤托出吧?

如此一來,可以反覆參悟、不會損傷,同時受限資質、氣運等因素,每個人領悟皆有異同的“無字玉璧”,反而成為最合適的回饋之物。

“師兄勿怪,”封亦誠懇道,“也是師兄與尊師超凡脫俗、品行高潔,方才為在下所趁,正是佔了‘君子可欺之以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