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吉日是青羊觀的觀主測選的。連綿的秋雨在十八這天的前夜突然停了。第二天一早,天空像一幅上等的素面藍綢,出現了久違多日的陽光。

天剛破曉,趙家牌樓前鬧騰起來。牌樓旁的空地上搭起一長排喜棚,全綁紮著紅綢。中間還搭起一座戲臺。趙家僱人新壘了爐灶,請來洗剝打雜的僕婦與掌勺的廚子就一百來號人,要擺一整天的流水宴。

喧器聲傳了進來。季英英拿著梳篦的手終於停了下來。鏡中的自己一臉沉靜,連她也分辨不出鏡中人眼裡是什麼的神色。

隔了一條街傳來的熱鬧,有種霧裡看花的感覺,分外不真實。

到了這天,季英英才發現,自己依然還是在意。儘管她已經開始學著如何掩飾情緒。

“娘子,更衣吧。”

衣架上是新做的杏色錦襖,繡了寶相花。配的是白色的錦裙。極嬌嫩的顏色。一枚金色的寶相花鈿貼在她的額心,眼眸都多了幾分神采。她梳了高高的雙環髻,身材顯得更加高挑。

季英英輕輕點了點孔雀流蘇耳環,長長的金色流蘇碰到臉頰,有點癢。這是為了下個月迎接嫂嫂過門時定製的。要去趙家,提前穿戴起來。

踏出房門,她停住了腳步。季英英緩緩仰起了臉。

樓宇的飛簷長而翹,直伸向碧藍的天空。隔街的趙家藤園二樓窗戶大開著,趙修緣站在視窗,默默遠眺著季家的小跨院。

黃桷樹葉還沒落盡,半黃半綠的掛在枝頭。明知趙修緣看不見自己,季英英仍然躲向在樹後。透過枝椏看過去,他身上那襲紅衣像是那天抹在雪白竹紙上的鳳血硃砂,醒目的令人心悸。

他在看她嗎?只是今天,還是這些天一直如此?

季英英望向湘兒。

“娘子,您吩咐過不必注意。奴婢有時候忍不住瞅上一眼,沒看到趙家二郎君在。”湘兒小聲地說道。

只有今天。今天他要娶牛五娘。

季英英頭也不回出了院子。他遵從了家裡的選擇,再無奈,再不願,也是他的選擇。她的腳步越來越快,等到再回頭,已看不見趙家藤園和那襲紅衣。

鑼鼓嗩吶聲響了起來。一身簇新綢衣的趙平奔上了藤園二樓:“郎君,該出發了。”

趙修緣的目光從黃桷樹上收了回來,笑容漸漸染上他的唇角。英英,我現在去接牛五娘。很快,你就會來了。他掃視了下房中的佈置,下了樓。走出院子裡的時侯,他回頭指著書房道:“把書案從視窗移開,那裡放張繡棚。”

趙平和趙安交換了個眼色,疑惑的想新房佈置在碧水園,這地方誰來住?嘴裡諾諾應了,不敢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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