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的光跟隨著趙修緣一行人移向了後院。季英英趴在回廓下面,眼前暗了下來。她把臉埋在胳膊上。

記憶像一場曾經做過的夢,醒來時忘記了,在某個時間突然清楚地呈現在眼前。

她真的愛過趙修緣嗎?回答是殘忍的。她愛過他。沒有想過他的身份,趙家的富貴,她單純地愛過那個少年。和他爭論著什麼錦配什麼絲。為了見他一面,提前一個月絞盡腦汁想辦法得到去竹林寺上香的機會。曾經,她以為非他不嫁。

眼淚一點點溢位來,一點點洇溼了她的衣袖。他就這樣破門而入,拿嫂子的性命威脅哥哥。把她心底深處僅存的美好記憶撕得粉碎,打進了十八層地獄。她怎麼會愛過這樣的一個男人。帶給自己,帶給季家無盡的傷害。

她已經能肯定趙家和南詔勾結在一起。從前趙家在三道堰還顧忌著大戶人家的臉面,現在直接撕破臉,獰猙囂張。她要想辦法,從這裡逃走。趙修緣要抓她。她不在,他就沒辦法要挾母親和哥哥。

季英英使勁在袖子上擦乾了淚水,抬頭看了出去。

庭院中只有哥哥的腳。季英英小聲地喊他:“哥。”

“躲好了。”季耀庭低聲說道。

過了一會兒,腳步聲去了復返。嘈雜聲中,季英英聽到湘兒的哭聲和朱二郎的聲音:“幹什麼你們?”

緊接著就是一陣拳打腳踢。朱二郎倒在了地上。季耀庭憤怒的聲音,湘兒的哭聲在庭院裡響起。

“朱二郎,是你自找的!打!”趙修緣憤怒的一腳踢在朱二郎身上。

朱二郎的臉偏過來,滿臉是血。他突然望見趴在迴廊隔層下的季英英。他艱難地翻了個身,哈哈笑了起來:“趙修緣,你打死我也找不到她了!我終於幫了英英一回,讓她跑了,哈哈!她有多機靈你不是不曉得。她在河裡就是一條魚,浣花溪會帶她離開這兒,你再也找不到她了!英英,有多遠跑多遠!”

一雙雙腳不停地踩在朱二郎身上。他漸漸不動了。

季英英淚如泉湧。

“走!”趙修緣陰狠地看了眼季耀庭,朝地上啐了口,帶著人走了。

季耀庭抱起了朱二郎,拍打著他的臉:“二郎,醒醒!”

季英英往外爬,湘兒突然看到迴廊下面伸出的手,嚇得尖叫了聲。季英英正要出去,湘兒突然往旁邊邁出一步,擋住了她:“大郎君!他們真的走了嗎?他們還會不會回來呀?”

季英英嚇得又縮了回去。

“你看著朱二郎,我去瞧瞧。”季耀庭高聲叫著田叔和季福去了。

“娘子,垂花門……像是有人影子。”湘兒蹲了下去,扶起了朱二郎,小聲說道。

季英英壓低了聲音:“他怎樣了?”

“還活著。”湘兒哽咽地說道。

這時,季英英突然感覺到地面的震動。她趴下去,耳朵貼在了地上。悶雷般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她心頭一悸:“南詔兵來了。”

街上的尖叫聲哭聲驀然大了起來。像是人群突然湧回了街道。季耀庭飛快地跑了回來:“英英,藏好了,別出來!湘兒,你也進去!”

湘兒爬進來,季耀庭看著昏迷不醒的朱二郎,將他也推進了迴廊下。他轉身進屋拿了洗臉的盆,從院裡防火的水缸裡舀了水,用力潑在地面,將痕跡沖洗掉。

“藏好了!南詔兵來了。英英,照顧好自己。甭管看到什麼都別出來!”季耀庭扔了盆,朝東垮院跑去。

“娘子……”湘兒抓緊了季英英的胳膊,身體直抖。

季英英伸手抱住了她,喃喃說道:“捂著嘴,把眼睛閉上。發出聲音,咱們就白藏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東跨院傳出幾聲羸弱的嬰兒哭聲。季英英心神一顫,激動地說道:“生了。嫂子生了。”

大門方向又傳來門房田叔的叫聲。一行火把的影子轉眼間就到了後院。季英英抱緊湘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