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在漸漸加大,兄妹倆默契地決定隱瞞那封書信的事。季耀庭匆匆來說了聲,就和衙役一起騎馬趕回了三道堰。

騾車裡升著炭爐,空氣悶得很。季氏剛開始還有精神,這會兒又昏沉地睡了過去。她隱隱聽到了兒子和女兒說話的聲音,努力撐開了眼皮:“英英。”

季嬤嬤聽到,掀了車簾一角喊道:“娘子,太太尋你。”

季英英望著哥哥走遠,哎了聲,鑽進了騾車。不等季氏問話,她就笑道:“娘,公堂上男爵府拿捏著那賤婢的話,又無證據。太守大人下令退堂,下午再審。”

季氏鬆了口氣:“既然退了堂,你哥哥呢?”

季英英麻溜地撒了謊:“靳師爺請哥哥一旁吃酒敘話。娘,既然來了益州府,咱們找家大一點的醫館請別的郎中再給你瞧瞧病吧。呆在騾車裡空氣也不好。找個暖和的地方用飯也好,你說行嗎?”

季氏不想再進醫館,聽到後一句,便同意了:“找家賣羊肉湯的,熱熱的喝上一碗,驅驅寒氣也好。”她的聲音極小,說完就不再費精神撐著,又睡了過去。

她病著,不能吃羊肉。這是替一直呆在車外的季福著想,怕他受了凍。季嬤嬤心裡一熱,眼淚就湧出來了:“太太,我家那口子身子壯,隨便吃碗熱湯餅就行了。”

季英英笑道:“叫季福叔趕車吧。我瞧著前面不遠就有店招支著。嬤嬤陪著母親,我出去透透氣。兩步路一會兒就到了。”她抹了把額頭悶出來的汗,叫季嬤嬤將拒絕的話吞了回去。

她和湘兒靠著車轅坐了,撐著傘擋著風雪。季福生怕凍壞了她,趕緊抽了騾子兩鞭子,趕到了前面街口。

店門口掛著一幅青色店招,湯鍋支在門口,奶白色的湯咕嚕翻滾著,羊肉的羶味隨風飄著。隔壁掛著福來客棧的店招。季福遲疑了下道:“娘子,太太病著,怕是聞不習慣羶味,咱們還是去客棧吧。要個雅間,屋子燒得暖暖的,太太還能下車休息會兒。”

季英英也覺得好。一行人進了客棧。

小二聽說有病人,直接端了四個炭盆進來,沒多久屋子就燒得暖了。季嬤嬤力大。她直接用被褥裹了季氏,揹著她進了房間。季英英親自端了熱水,給季氏擦了臉。季氏舒服了許多,精神也好起來。

小二去隔壁買了羊肉湯和鍋盔,端來了白粥。

季嬤嬤侍侯著季氏用飯。季英英便帶著湘兒下了樓,叫上季福先用。

又有一輛馬車停在了客棧前,厚重的棉簾被人挑起。寒風吹進大堂,季英英抬頭看了一眼。兩個婆子一個丫頭簇擁著名穿著石青色織金錦襖圍著黑色水貂圍脖的老婦人走了進來。

客棧很小,大堂裡坐著的人幾乎都穿著青藍色或灰色的布襖。陡然出現的一行人釵環首飾非金即銀,下人身上都穿著綢衣,就像戈壁上突然綻放的一叢牡丹。令人驚詫莫名。

季英英只看了一眼,繼續埋頭喝羊肉湯。一幅桃紅色的綢裙出現在她視線中。

“請問您可是三道堰浣花染坊的季二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