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申氏的笑容像她裙間綻開的絢麗牡丹,有一句沒一句地誇著季英英:“……模樣也俏,繡活也做得好。一看哪就是個伶俐的。二郎有幾位族兄都是一表人材,正求著我做個媒人。回頭哪,我好好和你母親說說。讓她見一見。若好事能成,我也能討杯謝媒酒吃。”

可憐的英英,她怎麼就這麼傻呢?怎麼就偏喜歡上趙修緣呢?季耀庭雖然早料到會是這樣的結局,還是替妹妹難過。

除了門戶差距,季耀庭一點不覺得自家妹妹配不上趙修緣。趙家庭院深深,他還擔心會拘壞了季英英。趙家無意,季家絕不會沒臉沒皮的糾纏。季耀庭打定主意一定要勸得妹妹放棄。

“多謝太太關心我妹子的親事。我做哥哥的,自然盼著她能有個好歸宿。母親還在家中等我回話,在下這就家去了。”季耀庭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起身告辭,客氣地說道:“太太若有空,年底還請來浣花染坊吃杯喜酒。”

等到季耀庭告辭離開。趙申氏才冷哼一聲,譏諷地說道:“季家秘方傳媳不傳女。娶那季英英對我家二郎有何好處?趙家還少了繡娘不曾?”

穿青色團花錦衣的顧嬤嬤是趙申氏的乳孃。她伸手扶了趙申氏起身,輕聲勸道:“太太莫氣壞了身子。咱們家豈是那小小的季家能高攀得上的?只是……太太好生勸說二郎君,莫要母子離了心才是。”

趙申氏拍了拍她的手,離了花廳順著迴廊往後院去。她修得細細的眉尖微蹙,煩惱不己:“若不是你心細,我還不曉得二郎竟然一直和那丫頭私會。讓趙平管好嘴。他不想被家法杖死,就儘管把事情洩漏給二郎。”

上個月趙修緣出門回來,就央求趙申氏去季家提親。趙申氏唬了一跳,用鬥錦後再說親事為由穩住了兒子。她是當家太太,轉身就把趙修緣的伴當趙平拎過來審。一審之下,趙申氏差點氣暈過去。她萬萬沒想到,兒子竟然和一街之隔的季英英還能隔街相望,擺花為信,時常約在城郊竹林寺見面。

趙家嫡支這一輩有三房兄弟住在主宅。能和趙修緣爭家主之位的一共有九個嫡子。七郎是趙申氏的幼子,才六歲。其他嫡子中,最大的三郎才十四歲。能和趙修緣爭下一任家主的只有二房的大郎。趙家大郎去年娶了益州府織錦大戶劉家的嫡女。有妻族相助,二房奪家主的聲勢陡然高漲。

趙家老太爺看著孫兒輩漸漸長大成人,放出話來,今年誰能為趙家贏回錦王的匾額,誰就是下任家主。定了繼任家主,就要展開對他的一系列培養,讓他從現任家主手中漸漸接手家中產業。一代代傳承不斷,家業方不會敗落。大家都明白,老太爺已經決定在趙大郎與趙二郎中間選了。

百年世家對繼承人的選擇極為慎重。趙家嫡子苦練家傳織錦技藝,十八歲之後方能娶妻。趙修緣今年滿了十八,才敢央求母親向季家提親。

趙申氏從小就把兒子當成繼任家主培養,想為大房留住掌家的權利。她心目中趙修緣的妻子,絕不是季英英這種小家碧玉。

“奴婢省得。”顧嬤嬤陪著她走了一程,又道,“太太,你看是不是讓二郎君從藤園搬出來?免得又讓他瞧到季家小娘子約他見面。”

“二郎那性子你還不曉得?硬攔著他,不如和他把道理講透了。否則呀,家裡不鬧得雞飛狗跳才怪。這個孽障,他若不娶房好媳婦,多個助力。如何和二叔家的大郎爭家主?等我和他爹百年後,要把月錦堂騰給二房不成?”趙申氏越說越生氣,走到二門就停下了腳步,“不成,我要去和二郎說說,不然我這心裡堵得慌。”

“太太。前日你借老太爺的話把二郎君留在了家裡,就是不想說破阻攔他與季家小娘子私會,傷了母子情份。我看呀,要勸二郎君回心轉意,不如從季家下手。季小娘子若定了親,二郎君傷心一陣也就死心了。”

趙申氏猶豫了下,還是聽了奶孃的話轉身進了二門:“等他成了親,要納季英英做妾,我二話不說親自登門去求聘她為貴妾。他倒好,想讓我請媒人聘她作正妻。如果不是年年鬥錦,求著浣花染坊染頂級絲線……區區一家小染坊,我何需這般縮手縮腳。”

每年上交的貢錦不見得都要用季家秘方染出來的絲線。浣花染房也染不了那麼多絲。但是鬥錦不一樣。每年益州府舉辦的鬥錦賽,每家只需出一幅錦。為了錦王的榮耀,為了在鬥錦賽上揚名。從設計、定稿、點匠、挑花結木、裝機到織造,每家都精挑細選,反覆斟酌決定。絲線的好壞就決定了錦的優劣。

如此一來,浣花染房秘方染就的頂級大紅絲,浣花絲就成了搶手貨。

趙申氏恨兒子喜歡上季英英,更恨季英英勾引趙修緣。偏又投鼠忌器,胸口一團氣想出出不了,憋得她難受。

“去看看老爺回來沒有?”

兒子自小就有主張。趙申氏只能希望丈夫能想出辦法,絕了趙修緣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