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僚們一一上來查探一番,都是搖著頭離開了演武臺,其中一人拿出一份名冊,瞥上一眼只拋下冷冷的一言:“大魚,丟在這裡,待到出發日還活著,就帶去布武戰院。”

可出發之日足有五日之遙,不吃不喝帶著一身必死之傷,如何能扛過曝曬夜風!

寒夜不依不饒地蓋在了他的身上,讓他愈發昏沉欲死,只感覺身體在微風下不住飄蕩,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掙扎著離開這副軀體。

無神乾涸的目光仰望著閃爍的星芒,那曾經清晰透亮的夜空,怎麼在一直顫動。他想起自己在村裡,躺在小船上也是這般盪漾著凝望夜空。

哦!那時還有對門的醜丫頭陪著自己,不停催自己捉條魚給她吃。

周圍空蕩蕩的,再沒有一個人,也沒有醜丫頭,白日的喧囂已經隨風散去,歡快的人群都聚在那些海子身邊狂歡吧,只有自己躺在這裡等待命運的最後抉擇。

他不怪那些丟棄自己的人,這是聖神的旨意,聖神不要懦夫。他也不怪那些傷害自己的人,這是必然的選擇,你死我活的戰鬥容不得留情。

他只怪自己沒有更強的力量,親手為自己爭取到夢寐以求的未來,和醜丫頭生幾個娃娃,讓他們不再挨餓受凍,快快樂樂地一起過下去。

聽說,布武戰院可以給每一名學徒和他的家人,安排無盡美好的日子。

“聖神!聖神!”黑瘦青年已經風乾的眼珠,映出了一張從來沒有真正出現在這個世界的面龐,他努力掙扎著想要起身跪拜,可畿粉似的骨頭已經無力撐起曾經強健的身軀。

“嗬~嗬~”嘶啞的呼喝割得嗓子生痛,沒有一個字可以逃出碎裂的喉嚨。

“交出你的身體,我可以答應你一個願望。”聖神輕輕對著黑瘦青年說道。

“願望?我的願望?”黑瘦青年眼睛裡多了一絲光彩,可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更不要談向聖神表達自己的心願。

“你已戰至最後,是為我而戰。睡吧,我已經聽到你的許願。睡吧,我將在天廬給你一塊淨土。”黑瘦青年感受到聖神堅定而熾熱的目光籠罩在他的身上,渾身暖洋洋的,就像冬日午後的陽光。

緩緩地,他閉上了眼睛,聖神果然是世人共主,我這無父無母的棄兒,也會在死去的一刻看到他無上真容,聆聽他絕妙綸音。

今生,只奉聖神!來世,唯有聖神!

黑瘦青年的眼眸陡然掙大,奇蹟般地抬起了一隻手臂,探向聖神按在額頭的手掌,半至而墜。

對於普通人來說,身體與神魂的傷殘共為一體,青年的身體實在是傷重不治,他的神魂能撐到現在已是奇蹟。

時宇緩緩散去幻化為聖神的面容,按在黑瘦青年額頭的手掌正漸漸感到溫熱漸去,再有幾息,他的真靈就將隨著魂魄的消散而滅亡。

隨著一聲輕嘆,時宇將前額輕輕貼在了黑瘦青年的額頭上,無影無形的真武界陣像是驟雨突降在沉寂叢林,驚掠出萬千飛鳥,漫天無形利刃朝著時宇和黑瘦青年額頭之間激射而來。

一層層脆弱的護陣沒有片刻的堅持,就在利刃的突刺之下裂碎成塵。可就這霎那的遲延,它們已經失去自己追逐的目標,一一在飛遁中化為清氣消散。

“呃~可真慘啊!”躺在地上的黑瘦青年輕輕說了一句,骨溜溜的眼珠四處轉了一下,從乾澀的眼眶中努力刮出一點水潤。

“大魚,不錯的名字,呵呵,你不會是神虞轉世吧,特意來幫我。”時宇躺在地上自嘲地笑了一句,自己神魂真靈俱無的身軀消失在了夜色中。

“等吧!等到出發的那一天。保你最後一點真靈不滅,已經是我最大的努力了,睡吧,等我有能力讓你醒來的一天。”說完這些,時宇也閉上眼沉沉睡去。

大魚的真靈和最後一線神魂,都被他的金玉神魂緊緊裹住,放在了最深處。

這副殘敗的身軀,時宇不敢過分動用,運力修補會被人一眼識破,還是等布武戰院的修士們來修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