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無聊啊!我為什麼要學這些?”時宇幾日學武,點滴門道都摸不到,頭一次看書能讓他感覺如此痛苦。

癱軟在床榻上不住抱怨著,時宇把手裡的習武籍策遠遠扔在了屋角,天下人求之不得的修行典籍,就像是不值錢的雜攤兒廢紙一樣,散亂地鋪在地板上,任由門窗吹進的微風翻閱。

“我又不是要考武狀元,也不是要當宮廷法師,更是沒病沒災,大師幹嘛非要我學這些沒用的東西!學嘛自己又不教,還不讓別人教!兩位姐姐也是閉口不言,好像我自己看看就能學會似的!”發了一通小脾氣的時宇,茫然地看著撲撲啦啦跌在牆角亂翻的書頁,呆滯了片刻,嘆一口氣又慢慢挪下床榻,把它們撿了起來,堵在眼前痛苦萬分地讀了起來。

“什麼東西嘛!體竅?在哪兒啊!魂海!又是啥?配個圖也行啊!”

密密麻麻的文字,時宇無一不識,長長短短的語句,時宇無一不明,可連起來講的究竟是什麼意思,一頭霧水都不足以形容。

味同嚼蠟的攻讀,讓時間流逝得無比緩慢而沉悶,消磨了時宇眼中最後一絲神采,輕微的鼾聲響起,他竟然又軟軟地趴在床榻上睡著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睜開惺忪朦朧的雙眼,時宇用力揉揉眼睛,散亂的目光漸漸凝聚,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昏暗迷濛。

“啊?天都快黑了!居然睡了這麼久!糟了糟了!清溪姐又要罵了!”時宇趕緊爬起身,盡力舒展了一下身體,匆忙回身想從床榻上拾起籍策繼續研讀,以應對大師的問詢,可回頭一看,他愣住了。

“這是哪裡?書呢?床呢?”

看看身後空蕩蕩的一片大地,時宇心中一驚,自己竟然沉眠在一塊巨石上。急忙轉頭四顧,驚駭的表情驟然浮現在他的臉上。

“這是……”不知所措地打量著身邊的天空和大地,時宇頓時慌亂起來。眼前的世界,天色將暗未暗,略微有些風,一條長長的青石路,從腳下向著遠方無限延伸,可見的路天交際之處,模糊矗立著一片暗影。

別無他選,死寂無人的世界,只有這條通向未知的道路可行。時宇輕輕抬起腳步,踏上了冰涼的路面。

一座城,森然的街道高木林立,一切都靜悄悄的,沒有行人,也沒有鳥鳴蟲聲,甚至連絲絲活物的跡象都沒有,只有時宇的腳步聲在迴盪,只有那蕭瑟的樓宇一座座矗立在街道兩旁,彷彿凝立的巨人在俯瞰這個渺小的生命。

一扇扇窗,就是那一隻只黑漆漆的眼睛,可怖而無生氣。灰暗,只有灰暗,本該繽紛世界的色彩在這裡統一成一個單一的色調,壓抑得讓時宇也只能簡單思考。

“難道這裡是一座空城?這裡發生了什麼?人呢?”時宇一邊左顧右盼地走著,一邊默默問自己。

他內心有些恐慌,試圖高聲呼喚,希望能引起回應,聲音卻在噴薄欲出時,被一股未知的力量生生卡在喉嚨,彷彿是在提醒他,打破這裡的寧靜,會有不可預知的事情發生。用力搖搖頭,時宇撫心自問:“我是怎麼來到這裡的?我為何來到這裡?”

路漫漫,在腳下步步延伸,盡頭在哪裡?這條路看似無窮無盡,要走到什麼時候停下?時宇抬頭望天,沒有日月星辰,只有一片彷彿亙古永存的灰暗,遮擋了其後的一切。再回望,和前路也沒什麼區別,一切有序而沉寂。

繼續走,不要停!內心呼喚著時宇。

蹊蹺的前途永無止境,久行應來的疲憊也不見蹤影,就這麼一直沿著早已明示的道路默默走著。

毫無變化的一切,讓時間失去了意義,只有那幾個相同的問題一直縈繞在時宇的腦海中,反覆思索,永無答案。

時宇已經對周遭的一切失去了感應,看到的彷彿未看到,聽到的彷彿未聽到,腳下踩的也彷彿不再是路,他的整個靈魂與軀體好似生生割裂開來,仿若一片虛影漂浮在空中,看著身體自主前行。

風忽然大了起來,一瞬間暴烈呼嚎乍起。原本靜立街邊一派晦暗的花草樹木,突然像癲狂的魔物張牙舞爪,“嚓嚓”的枝葉纏絡之聲覆蓋了僅有的腳步聲。

風越來越烈,不再僅是草木癲狂,連那一直沉默的樓宇也開始應和風的呼嘯,劇烈抖動的窗欞發出“咔咔”的撞擊聲,越來越大,越來越猛。

一切都在向著另一個極端不可遏制地狂奔。

樹欲倒而樓欲摧,時宇猛地睜大雙眼,靈魂即刻歸位,他向四周看去,雙耳灌滿了風的狂笑。烈風讓剛剛睜大的雙眼再度緊閉,那針扎的劇痛讓時宇覺得此時的生命似乎有了一點點意義。

時宇慢慢地微微張開已經通紅的雙眼,細細打量著有了變化的世界,希望看到新的事物,可除了風,一切依舊。若硬說有什麼不同,那就是本來明晰的道路,已經無法看得太遠,好似昏暗的空間不住扭曲重疊,所有入眼之物都變得影影綽綽。

本能仍在驅使時宇不斷前行,任由狂風烈音衝撞著身體。風像酷吏的鐵鎖,無情抽打行屍般的囚徒一樣,重重抽過時宇的軀體;音如冷血暴徒的尖刀,深深扎入無辜者的軀體一般,深深刺入時宇的耳孔。

時宇再無思索其他的能力,唯能頑強地抵禦著這痛入靈魂的一切,亦如一棵風中雜草般,不由自主的劇烈顫動。

低頭,躬身,曲腿,左臂護著眼,右臂緊緊的握著道樹,時宇像一隻垂死甲蟲慢慢向前蠕動,死亡的氣息,在這一刻化為看不見的濃霧籠罩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