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極放下手中的情報,抬頭看著范文程,緩緩說道:“憲鬥,你的意思本汗明白,但我軍出動大部攻打金州,豈有落敗之理?”

對於進攻金州,范文程數次進諫,勸說皇太極不要親征。

理由也很簡單,萬一象寧錦之戰那樣失利,對於皇太極的威信又是一次打擊。

當然,這樣做也有弊端。

一來是皇太極不坐鎮指揮,其他各旗人馬可能不會太過積極,稍有傷亡就可能避戰儲存實力。

其次,皇太極不認為四萬人馬打不下金州。就算旅順堡堅固,可只是彈丸之地,能把東江鎮在金州的經營全部摧毀,也算是達到了目的。

也就是說,皇太極要親自督戰,並利用勝利再次提高自己的威信。

何況,他還打著在作戰中找茬,打壓一下莽古爾泰的主意。

范文程躬身說道:“汗王,卑職以為攻打金州,將是一場惡戰。敵人以逸待勞,大半年的時間也必定構築了堅固的防禦。兩紅旗的失利,就很說明問題。”

“最可慮者,便是敵人的犀利火器,特別是紅夷大炮。”范文程加重了語氣,強調了“紅夷大炮”這四個字。

在寧遠,在錦州,建虜在攻城的時候,都見識到了紅夷大炮的厲害。失利的同時,也心中生出凜懼。

皇太極微微皺了下眉頭,緩緩說道:“在本汗看來,紅夷大炮也只是聲勢驚人,射速很慢,殺傷也並不嚴重。況且,不能因為敵人的火器犀利,便恐懼不攻。”

與明軍的作戰是不會停的,不會因為紅夷大炮的存在,而影響行動。對於此次的發動,建虜也作了比較充分的準備,楯車等器械是出奇地多。

“繞道入關已經沒有什麼阻礙,唯一可慮者便是遼南,便是金州。”皇太極提高了聲音,強調道:“不打掉直抵腹心的威脅,如何能放心發動?”

“卑職也認為當猛攻金州,至少也要重創東江鎮,解除威脅。”范文程說道:“可汗王萬金之軀,實不宜輕臨戰陣,冒此風險。”

皇太極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現在的情形,如果本汗王不親征,有幾個旗主貝勒會死戰到底?”

不用說阿敏和莽古爾泰,就是代善,也有儲存實力的意圖。多爾袞、多鐸的兩白旗,離開皇太極的視線,表現也值得懷疑。

皇太極也知道金州不好打,但又必須打。為此,他有過估計,認為傷亡在五六千的話,是能夠承受的。

能夠攻破金州,也等於是重創了東江鎮。沒有了陸上基地,明廷又打壓,東江鎮基本上就算殘了,很難再有復起的機會。

十幾萬的人口,還有很多的錢糧物資,攻下金州的收穫,也足以讓建虜大大緩解物資匱乏的困難。

范文程雖然皇太極說得有道理,可心中總是有那麼莫名的擔憂。別說三四萬人馬,就是五六萬傾巢出動,能否在金州獲得勝利,他也沒有太大的信心。

說不出為什麼,就是覺得東江鎮越來越脫離他以前的印象。從援朝作戰開始,到力挫兩紅旗,竟然有種脫胎換骨的變化。

更令他感到不解,甚至是有些恐懼的,則是東江鎮料敵於先,步步佔據先機的詭異。

是巧合,還是真的能未卜先知?

當范文程仔細回顧分析,才發現東江軍自援朝作戰之後,幾次行動都是精心準備,並卡在了後金最難以顧及的時間點上。

就說收復金州的行動,東江軍動員了數萬人馬,經過了精心的佈置和準備,才能在皇太極親征察哈爾部時,大舉發動。

按照當時的物資運輸、人員行動的速度,沒有數月時間,難以完成如此規模的準備工作。

說白了,東江軍應該是對後金的行動有所預測,才會提前準備,應時而動。

而針對皇太極,以及後金高層的挑拔離間,就更令人細思極恐了。不是對於後金發生的事情有深入瞭解,並洞悉人心,編造不出這樣的謠言。

如果不是這些謠言的傳播,後金高層不會有分裂的跡象,旗主貝勒們對於皇太極的戒懼不會這麼強,成為皇太極前進道路上的一道道阻礙。

范文程見勸說再一次沒有作用,心中也很是無奈,只能寄希望於進攻順利,使皇太極的威信得到提升,便於以後的計劃實施。

繞道入關、抄掠京畿,皇太極要在議政中透過此項決議,並不容易。千里奔襲,沒有後方,意味著極大的風險,遭到旗主貝勒的反對,也是可以預料的。

還有皇太極要進行的封建改革,以及唯我獨尊的稱帝計劃,都需要威信和實力,才能夠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