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可羅可能做夢也想不到,自己這樣武技精湛的勇士,竟是在戰場上被活活踩死,悽慘又可悲。

趙小石歪著頭,穩穩瞄準了一個敵人,這個傢伙跌撞走路的姿勢,如同醉漢,顯得怪異而滑稽。

輕輕釦下板機,夾著火繩的龍頭落下,點燃了火藥,一團白色的煙霧在眼前升起,鉛彈呼嘯而出。

建虜被擊中了腹部,象個大蝦似的彎著腰,頹然地跪倒在地。

就這麼保持著跪倒低頭且踡縮的姿勢,建虜痛苦地堅持了一會兒,才臉朝下撲倒下去。

趙小石翻了翻眼睛,緊靠胸牆,迅速而熟練地裝填彈藥。

作為一個兩年軍齡的旅順堡的老戰士,趙小石卻並沒參加過幾次大戰。援朝作戰算是最大的一回,之後他才算是一個有經驗的老兵。

而在趙小石的印象中,真正覺得自己很厲害,被人重視、獎賞,則是在廣鹿島接受數月的火槍訓練,並在考核比武中,獲得了優勝。

儘管二兩銀子對他來說,算得上一筆不菲的財富。可他最在意的,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接過郭大靖親手授予的獎章。

而那枚獎章,現在就別在他的內衣上,儘管遮蓋著,可趙小石卻時時能感覺得到。

那是對他刻苦訓練的承認,對他操槍技能的承認。有了這枚獎章,他就不是普通計程車兵,而是超過同伴的精英。

沒錯,郭將軍就是這麼形容他們這些優勝者的。趙小石記得清清楚楚,或許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而眼下的戰鬥,對趙小石來說,並不比在朝鮮作戰時更加緊張危險。相反,他竟然發現,悍勇的建虜也不過如此,在他的槍下,照樣死得乾脆利落。

趙小石裝填完畢,又轉身架好火槍,瞄準了下一個目標。

多殺幾個敵人,才配得起自己的獎章,配得起精英這兩個字的讚譽。

除了這些,趙小石發現,再沒有什麼比親手幹掉建虜,更令他感到痛快的事情了。

看著建虜在自己的槍下或死或傷,不管是鮮血噴濺,還是慘叫掙扎,都讓趙小石產生一種報仇的快感。

要不是這幫王八蛋,一家人還在村裡好好的住著,自己還能天天看見村裡的翠花,每一次翠花都會露出笑容。

再次扣動了板機,趙小石看著一個敵人被擊中,倒在地上痛苦翻滾,他快意地咧開了嘴。

哈無齊又幸運地逃脫了死神的手掌,儘管頭盔損壞、額頭受傷,血在臉上流淌,但活著就好。

在嗆人的硝煙中,他的周圍不斷有人倒下,槍炮的轟鳴、瀕死的慘呼,讓哈無齊感到了絕望。

離前方的鹿砦只有二十多米,但在牛錄額真哈無齊看來,卻是那麼遙不可及。

城頭上突然巨響轟鳴,哈無齊知道,這是敵人的火炮再次轟擊。已經衝到這個距離,他也知道,火炮的目標不會是這裡。

眼睛眯了一下,他看到對面胸牆工事後面又爆發出一陣密集的閃光,白煙升騰,一排鉛彈迎面射來,在血霧噴濺中,鹿砦前又倒下了一排屍體。

鉛彈是肉眼捕捉不到的,但激射的弩箭,讓哈無齊不得不彎腰縮起,用那面不大的盾牌來遮護身體。

絕望只是哈無齊情緒的一部分,他的心中還有憋屈、忿懣和無奈。

這樣的戰鬥令哈無齊全無施展的餘地,他的精湛騎術,他的高超武技,他的悍勇剛猛,他能打十個……

一個士兵蜷縮在地上,痛苦地扭動翻滾,雙手捂著血肉模糊的肚子,卻不能把花花綠綠的內臟再塞回去。

另一個士兵悽慘地趴在鹿砦上,尖銳的木刺從脖頸後伸出,地上一汪血泊,已經粘稠,接近凍住。

哈無齊挪開了視線,都是能縱馬馳騁的建州勇士,卻死得如此卑微、窩囊。可他卻毫無辦法,連他自己也身陷煉獄,隨時都可能喪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