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龍和夏允彝不明所以,紛紛看過來。

左夢庚覺得他們兩個還有救,便多教了一些。

“你們以為這是學術之爭?這其實是利益之爭,不容退縮的。張溥、張採等人表面倡導實學,可你們仔細想想,他們真有什麼實踐之舉嗎?不過是舊書本里找文字、暖閣裡面做文章,何曾真正地關心過民生疾苦?他們所謂的實學,也不過是扣理學的字眼罷了。怎麼像老師提倡的那樣,投身到具體的生產生活當中去?”

陳子龍、夏允彝備受衝擊,但頭腦也清明起來。

要說對張採的瞭解,他們顯然比左夢庚更甚。

可回想起和張採交往以來,這位文壇新貴可不正如左夢庚所說的那般,除了煌煌大言之外,還真的沒有什麼實踐之舉。

再聯想到自己等人,除了和所謂的志同道合者往來交遊、詩詞唱附,同樣也沒有任何利於民生、天下之舉,兩人不禁心生慚愧。

錢謙益雖然來迎接眾人,但今日作為地主的,卻不是他。

“魏國公世子已經在東園設宴,款待眾位。南京官場同道俱赴其會,咱們品酒論道,不失雅量。”

錢謙益把事兒說了,也讓劉宗周、左夢庚等人明白了,背後的勢力是誰。

想想也是,張採等人即使影響力再大,最多也就是和劉宗周書信往來,打打嘴炮而已。

這般設下論壇,當眾論道,沒有大人物支援是不可能做到的。

左夢庚嘴角噙笑,暗自思量。

看來這一次是江南的勳貴地主階級,感受到了危機,發動的一次反撲啊。

而只要這一次贏了,將會對江南傳統固有的勢力造成沉重的打擊。

日後在江南開創思想新局面,將有著無盡的益處。

想到這些,他的目光搜尋周圍。

春日的南京城,一如往日繁華。夫子廟的香火裡,傳來的是腐朽的之乎者也聲。

匆匆走過的行人,感受不到一丁點的教化,聖人的微言大義並不比肚子更加重要。

四周回饋的目光,讓他十分安心。

這座威嚴的六朝古都,於他而言,感受不到丁點重關固鎖的危機,反而如家裡的花園,暢遊自在。

東園,就是後世的白鷺洲公園。

前身是徐達七世孫徐鵬舉所有的太傅園,後來被成化年間的魏國公徐甫幼子徐天賜所奪,大興土木後,改名為東園。

東園之美,曾經傲視金陵。不過近些年來,徐氏漸漸衰敗,除了魏國公主宗,其餘旁系再無人傑。

便連這東園,都有些頹象,與這生機勃勃的春日格格不入。

“公卿宅邸尚且如此,王朝氣運可想而知。”

來到東園門口,看著迎接出來的魏國公世子徐胤爵,還有老態龍鍾的南京官員,左夢庚有感而發。

徐若琳明白他的意思,輕笑道:“這不正和你的心意?”

夫婦對視,心意相通,對這龍潭虎穴視若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