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看向孫元化。

“叔父,這些俘虜大部都是本地百姓。要如何安置,還得聽您示下。”

說起這事,孫元化無比頭疼。

從他本心而論,他當然希望把這些百姓都留下來。

萊陽、萊西經此一戰,已經殘破不堪,人口僅存三、四。若要休養生息,必須得有足夠的人口。

可這些俘虜在本地製造瞭如此大的殺孽,和本地人之間早已成為血仇。

將他們留下,只會變成更大的麻煩。

再一個,留下這些人,就得有糧食。

他有嘛?

並沒有。

“中恆可有安置之策?”

左夢庚就知道他沒有辦法。

這是陽謀。

如今山東一地,有能力安置這些亂民、百姓的,只有他。

“經白蓮教此番禍亂,只怕各地都已殘破。來年糧食、稅收必將銳減,當務之急,是要讓這些人安頓下來。有吃食果腹,還得有所營生。小侄打算將他們送到臨清去,那邊有不少工坊,甄需大量勞力。”

孫元化真是無比痛苦。

他深深明白,這些人一旦送去了臨清,又有不少人會變成左夢庚的兵力。

如今的左夢庚都已如此難治,倘若再要壯大,這個大明難道……

自從黃宗羲自報身份後,萊陽士人對他的熱情立刻超過了左夢庚。

左夢庚再名滿天下,也是武人。

黃宗羲卻不同。

忠烈之後,江南翹楚,東林新銳,正是左懋第等人傾慕的物件。

蔣垓湊上來,誠意相邀。

“我等萊陽士子,每日裡勤奮苦讀,研習文章,對東南風華傾慕不已。東林、應社、幾社等賢達更是吾輩楷模,只恨無緣。今日黃兄在此,還望多多惠賜,增長我等學問。”

黃宗羲凝神看去,只見萊陽諸子全都殷切不已,不禁搖頭。

“東南哪有什麼賢達?不過是一群誇誇其談之輩。寫兩首酸詩、青樓裡薄點幸名,於國於民何益?”

左懋第等人紛紛變色,沒想到他會如此說。

原以為他來自東南,必像劉宗周、錢謙益、張溥等人一樣才華橫溢,滿腹經綸。

卻沒有想到,在他口中,東南無一人傑。

沈迅有點接受不了,斟酌著道:“東南賢達之學問,我等偶有所得,獲益良多。黃兄緣何說……說……”

黃宗羲卻直銳的多。

“文章、詩詞寫的再好有什麼用?能挽救這日漸頹唐的天下嗎?東南那些名妓的詩詞寫的也很好,看起來憂國憂民,可能讓百姓增一產出否?”

萊陽諸人備受衝擊,完全沒有想到,黃尊素的兒子居然看不起學問。

可他說的話,仔細品味又發覺很有道理。

經過這許多事,黃宗羲也發現了,這些士子並不壞,語氣也稍微緩和了一下。

“我家參座說過一句話,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這天底下最大的學問,特別是治國治民的學問,都是要親自去做、去體驗,才能夠感悟和領會。寫文章,不過是空談罷了。”

“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