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恂哈哈大笑,轉頭看向眾人。

“張存宇逼迫至斯,如之奈何?只好隨了他去,且把暖酒換醉、佳餚助興一番。”

眾人鬨笑,簇擁了劉宗周、侯恂上轎,奔赴內城。

行不多遠,還未走出碼頭,迎面好大一波人馬浩浩蕩蕩而來。

“肅靜”“迴避”的牌子耀武揚威,淨街的鞭子將行人攆的如狗兔一般亂竄。

許多穿著皂衣的胥吏偏生惡行惡相,腰挎彎刀,手牽蒼黃,威風凜凜。

護著一頂八抬大轎,上面坐著一蟒袍翼冠、面白無鬚的老者,眼睛已經盯住了這邊。

兩邊行近,互相停下,頗有劍拔弩張之勢。

人群裡,有人低聲道:“是馮綸那個閹豎。”

左夢庚這才知道,此人就是臨清的土皇帝、鎮守太監馮綸。

如果是以往,這些人見到馮綸,只能退避三舍。

可是如今京裡的訊息傳來,魏忠賢、李朝欽、崔呈秀等輩已然伏法,閹黨覆沒勢所難免,大傢伙也終於能昂首挺胸,面對馮綸這隻坐地虎了。

轎子裡的劉宗周和侯恂也得了信,掀開轎簾怒視馮綸。看那樣子,當真是恨不得扒其皮、啖其肉。

雙方之仇,刻骨銘心,早已到了不死不休的程度。

被那麼多雙憤怒的眼睛看著,馮綸卻怡然無懼。

“喲,我道是誰呢?曾經的倉皇鼠輩,如今這是又捲土重來了?”

侯恂走下轎來,踱步到眾人前方,喝道:“聖君臨朝,閹黨伏誅,魏閹、李閹等巨獠死期不遠,你這秋後的螞蚱,只怕是惶惶不可終日,只能行那兔死狐悲的可憐作態。”

馮綸好似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在上面居然笑的前仰後合,情難自已。

“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可悲……可笑……可憐,侯若谷,你當真以為你們贏了?等著吧,皇爺遲早有一天會明白,誰才是他的可心人。”

侯恂並指喝罵。

“你這閹豎,只會蠱惑君王,敗壞江山,殘害百姓。如今奢求苟延殘喘,卻是痴心妄想。須知聖上乃不世之明君,行霹靂手段,斬妖除魔,江山滌盪,煥然一新。爾等宵小之輩,今後土崩瓦解、灰飛煙滅已是必然。”

眾人鬨然叫好,頗有一朝怨氣盡除的快感。

人群裡突然衝出一人,怒髮衝冠,直撲馮綸。

“狗賊,納命來,以祭拜先考在天之靈!”

左夢庚大吃一驚,恰好離著近,忙一把攔住。

“周兄,稍安勿躁。”

馮綸就算再如何該死,能處置他的只有皇帝的聖旨。聖意未下之前,哪怕知曉此人死期不遠,卻也不能胡亂動手。

衝出來的人是周遊。

此時他已經有些失去理智了,奈何根本掙脫不開左夢庚的攔阻。

他瞪著一雙血紅的雙眼,憤怒地咆哮著。

“當年先考就是被這個惡賊抓入天牢,虐打致死。不報此仇,吾焉為人子?”

左夢庚一愣,隨即腦海裡轟隆隆亂響,諸多謎團竟一下子破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