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第二把大火便直接燒到了紀老爺子家,還好鄰居發現不對趕緊喊人一起提水救火,爺孫倆僥倖逃過一劫,紀老爺子卻被煙嗆了嗓子,咳得越發厲害。

鄰居覺得這接連的大火起的蹊蹺,商量著要不要報官,紀老爺子躺在床上,疲倦地擺擺手。

他知道是誰做的,自從決定讓紅泥參加比試,他就預料到了會有今天。

栽培出如此傑出弟子是對柯薪最大的威脅,他不會讓紅泥有製作泥塑,在世人心中超越自己的機會!他既然敢做,就一定已經打點好了官府,如同當年誣陷自己一般。

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他終究還是不肯放過他!都說善惡到頭終有報,他姓柯的報應又在哪裡?!

紀老爺子心緒翻湧,一陣劇烈咳嗽後噴出一口老血,從此一病不起。

紅泥求醫問藥想盡了辦法,這期間柯薪也沒閒著,放蛇下毒,甚至派人扮成土匪來打砸搶劫要殺掉兩人,所幸紅泥仗著妖怪之身在危急關頭顯現妖怪之相將人嚇走。又拖延了一年多的時間,老爺子終於油盡燈枯。

紅泥知道人間有句話叫天下無不散的宴席,爺爺要走,自己是攔不住的。可他更知道,爺爺的病是心病,他是手藝人,卻與泥塑手藝再無緣份,紅泥不知道看到過多少次爺爺捧著泥土,一個人悄悄落淚。每當爺爺滿眼羨慕地看著自己製作泥塑的時候,天知道他有多想自己再親手做一回泥偶!

半生的冤屈淒涼,他沒辦法看得開放得下,就算是死,也死不瞑目!

他要幫完成爺爺最後的心願,讓爺爺安安心心地走。

這是紅泥第一次在人間動用法力,用數十年的修為換紀老爺子雙手暫時恢復如初。

紀老爺子發現自己的手不再顫抖時,欣喜若狂地叫紅泥將自己攙扶到院子裡,像個孩子一樣捏了兩隻可愛的小貓,看著鮮活的形象再次從自己手裡誕生,嚐盡人間滄桑的紀老爺子突然老淚縱橫,失聲痛哭。

之後,紀老爺子拖著病體,一刻不停地砸泥、塑坯、配色、晾曬……不管紅泥如何勸阻,他就是不肯休息。

他說自己很開心,特別開心,二十幾年從未如此歡喜過,讓他成全一個手藝人最後的堅持。

紅泥就陪著爺爺一起製作泥塑,看著他將心力一點點耗盡,最後一口血噴在六個栩栩如生的泥偶上,哈哈大笑著告別了這個早已令他厭倦了的人世。

銀雷劈過三里川佈滿陰雲的天空,巨響陣陣,猶如莊嚴的送別。

紅泥跪在爺爺墳前告訴他安心地走,剩下的事他來替他完成。

他找到聲名赫赫的柯大師家,如法炮製瞭如同當年一般的偷盜冤案,用法力控制主審官員落筆,照樣判了他十年的料石場勞役。

當柯大師聽到判決,就知道自己的報應來了。

果然在發配去料石場的前一天夜裡,大牢的窗子裡飛進來一道紅芒,一位眉心點砂的少年出現在他面前。

正是他忌憚已久的師弟!

柯大師受驚不小,難怪多次下殺手都沒能將這兩人除掉,原來自己的師弟竟然是隻妖怪!

他渾身抖如篩糠不停地往後躲,躲到牆角里指著對方:“你……你要做什麼?別過來!”

紅泥面無表情地回答道:“你從爺爺那裡拿走的東西,到了該還的時候了。”

拿走的東西……聲譽?名利?清白?還是……

柯薪突然瞳孔驟縮,一身破舊囚衣,再沒了泥塑大師的風度氣派,盯著紅泥瘋狂地擺手,大喊道:“不不,你別過來!放過我,放過我吧……”

他是背叛恩師,殘害師弟,為了得到名利玩心機耍手段,壞事做盡,但他對泥塑手藝的熱忱不比自己的師傅少!如果讓他變成和師傅一樣的殘廢,今生都無法再碰泥塑,還不如直接殺了他來得痛快!

紅泥無動於衷地走過去,狠狠抓住對方右手手腕,腦海中閃過爺爺臨死前大笑的模樣,眸中紅芒凜冽:“晚了。”

淒厲的慘叫伴隨清脆的骨裂聲沖天而起。

紅泥淡漠地看著眼前這個可悲的人類,轉身離去:“接下來,你去料石場,把欠爺爺的十年辛勞也還了吧。”

柯薪痛哭哀求道:“殺了我!你殺了我!”

紅泥不再停留,化作流光飛出塵囂。

縣衙裡很快便傳出了柯大師碰壁自盡的訊息。

兩位泥塑大師接連去世,泥塑界一片扼腕嘆息。

柯薪的弟子們大難臨頭各自飛,妻子遭此打擊重病不起,兒子只好將當年從紀程手裡搶去的作坊以六百兩的賤價盤出,為母親籌集藥費。

那是爺爺的作坊,紅泥要將它拿回來。可是自己手上並沒有那麼多銀子。

他兩次動用法力擾亂人間秩序,鎮法司已經察覺到異樣前來檢視,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時間,可巧雲城隨便花客棧購置的一批瓷器經過自己的地盤,便再也顧不得許多,劫了貨坑了沈大老闆的銀子,將作坊盤迴來交給了紀程的兩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