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仰頭便要喝,秦桑趕忙制止,警告道:“這東西雖然經過處理不會死人,但是會冷,非常冷,一旦喝下去便沒有後悔的餘地了。”

醜姑娘左臉幾乎不會動,只有右臉努力做出一個勾唇的笑意:“我連活著都不怕,還怕什麼?”

鋪天蓋地的寒意席捲而來,如果說山頂之上感受到的冷是由外而內,那麼此時的冷便是洶湧翻滾著從五臟六腑奔瀉(無奈)出來,從骨頭縫裡溢散出來,一波強過一波,永無休止。

她的意識在黑暗中掙扎沉浮,突然,在冰冷絕望中,一股溫柔的暖意包裹住自己。她幾乎本能地朝那份暖意靠近,身體瑟縮著儘量躲藏,逐漸安穩的意識向黑暗的更深處沉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頭上藍天白雲,身下稻草上鋪了一層麻布,竟然躺在街邊小巷子裡。

巷口處出現一道熟悉的身影,秦桑抱著一包東西走進來,見到她的剎那笑容洋溢在臉上:“終於醒了。不好意思啊,我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才求老闆又收留了我們兩日,最後還是被轟出來了。”

“我……”醜姑娘嘴唇蠕動,慢慢開口,發出的清甜聲音卻令她整個人呆在當場!

“都睡三日了。”秦桑開啟紙包,遞過去一個雪白的大包子。

她沒有接,發了瘋一樣衝到巷中閒置的一口破破爛爛的水缸前,顫抖著雙手撫上自己的臉。

水中的倒影再也看不到駭人的紅色,整張右臉光滑白皙,雪頸優美誘人,而左臉的傷痕也淡了許多,如同普通灼傷。

秦桑吃東西相當斯文,一小口咬下去,在包子上留下一個小小缺口,走過去停在她身側:“想不到你原來的樣子還蠻好看的嘛,難怪拼了命也要恢復容貌……哎?這是好事兒啊,你怎麼哭了?”

清澈的眼淚滴在水面之上,打出一圈圈細小漣漪,醜姑娘用衣袖抹了一把淚,朝秦桑伸出手:“包子給我。”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醜姑娘三天沒吃,一口氣吃光了秦桑買回來的所有包子。大概樣子變好看了,心情也跟著好起來了吧,自從認識以來,他還從沒見過這姑娘求生欲這麼強的。

解決了最棘手的火毒,接下來的治療便簡單得多,喝下二人翻山越嶺辛苦尋來的特效麻藥,刮開傷口上面的結痂,將燒燬的腐肉一一剔除,修整容貌,敷藥之後纏上乾淨的紗布。

秦桑依舊每日擺攤子看病,賺到錢便租上一處小房子棲身,餘下的銀子換成名貴藥材,熬煉成晶瑩清涼的藥膏敷在醜姑娘臉上。醜姑娘臉上的傷痕越來越淡,人也越來越開朗了些,洗衣做飯照顧秦桑的起居,還要求他為自己帶一頂斗笠。

秦桑依言而行,當天早早收攤,在集市上精心挑選了一頂白紗斗笠。醜姑娘收到禮物心情大好,第二日換了新衣戴好斗笠陪秦桑一起上了街。

三月轉暖,天氣一天好過一天,柳梢抽新,杏花含春,幾個豔麗的紙鳶悠閒愜意地飛在天空中。

秦桑看診,她便乖乖地坐在一旁,沒有病人的時候便陪他說上兩句話,有時還會好奇地問一問這是什麼藥材,做什麼用的問題。秦桑很樂意為她解答,並時不時露出我是不是很厲害的神情,惹得醜姑娘忍俊不禁。

“今天收穫不小呢。”秦桑惦著沉甸甸的錢袋,笑得眉眼彎彎,“晚上想吃什麼?”

醜姑娘步履翩翩輕紗飄飄:“不想做飯,外面吃吧。”

“累了?”秦桑自責道,“燒傷最怕陽光,不該讓你出來的。”

“與你無關。”醜姑娘頓了頓道,“我喜歡。”

秦桑被噎得無話,這些天相處他已經知道醜姑娘最不喜歡別人對她指手畫腳,告訴她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當即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嘿嘿笑道:“你放心,再給我五天時間,我保證讓你恢復如初!到時候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長街繁華,人來人往,人群中迎面走來一位手持拂塵的中年道人。秦桑原本說得正開心,這人一出現便飛快地用袖子遮住了自己的臉,拉起醜姑娘手腕加快腳步,走出好遠才鬆了一口氣似的將衣袖放下來,驚覺自己的失禮,趕忙放開姑娘的手,低頭:“抱……抱歉。”

道歉久久沒有得到回應,秦桑以為她在生氣,抬頭一看才發現對方正盯著茶樓外的一塊木板愣愣地出神。

木板上寫著今晚要演出的舞戲《良辰》,以及這場新編排的舞戲內容介紹,講的是掌管山川的文信君與火神之女相識相戀結為神仙眷侶的故事。

秦桑會意,笑道:“想看的話我請你。”

茶樓規模不是很大,靠牆的位置設定了演出的戲臺子,可供說書、唱戲或雜耍班子租用,賺到錢分給茶樓老闆一些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