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份美麗偏偏又在陰冷溼寒的黑夜裡,透著說不出的詭異。

沈乾斂神,暗自納悶兒,明明還有個更好看的君公子站在自己身邊,為什麼這姑娘一進門便將視線落在自己身上?!還露出一抹明豔動人的笑意!最後蓮步優雅地慢慢靠近,朝自己福了福身子,目光溫情笑意不減,彷彿自己是多年未見的情人一般。

這也……太詭異了些……

“多謝。”

姑娘沒來由地說了這麼一句,她的笑很美,沈乾卻沒來由打了個寒噤,下意識往君辭身邊靠了靠,呵呵乾笑兩聲:“好說好說。”

君辭靜靜看著他越站越近幾乎要捱上自己,目光中不可避免地露出一絲鄙夷。

沈乾早就被鄙夷慣了,我一凡人膽子小點怎麼了?怕死一點怎麼了?我就是熱愛生命怎麼了?愛咋看咋看。

夜雨潺潺,一夜功夫,不但沒有停下的趨勢,清晨時反而添了雷鳴。

涼花花在房樑上愜意地打著呼嚕,猛然被一陣破雲曉月的尖叫聲驚醒,貓頭一個激靈抬起,望向沈乾房間的方向。

沈乾半裸著上衫對著銅鏡悽慘哀嚎,聽到有人推門而入立即哭喪著一張可憐兮兮的臉:“君辭……我一直覺得跟你這種老妖怪混在一起時間久了,會越來越不像個正常人,現在看來,大概要不了多久就能變成你的同類了。”

君辭忍著揍人的衝動:“正常說話。”

沈乾指著自己胸膛:“君大公子!見沒見過這個?”

只見他胸口左側白皙的面板上,以心口為中心,曲曲折折蔓延出刺青一般巴掌大小的圖案,類似某些植物的根莖,又看不出究竟是什麼植物。

君辭鳳眼微挑,湊近些觀察一陣,最後還是沒忍住,一腳踹過去:“你這是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還好意思來問我?”

“這實屬冤枉!飯菜都是涼花花親自下廚做的,她最近又沒搞什麼新菜試吃,怎麼會有不乾淨的東西?除非……”沈乾一頓,旋即想到什麼。

數日前那杯茶!

沈乾略作思考,擰眉道:“我身上這東西是不是與昨夜那位姑娘有關?”

君辭這甩手掌櫃什麼時候管過客棧裡住宿的事兒?再加上姑娘那情意款款的眼神,以及那句意味深長的“多謝”,怎麼想怎麼不正常。

“還不算太笨,”君辭終於略感欣慰,“穿衣服,跟本公子去個地方。”

沈乾看他結印為隨便花設下結界便知道要遠行,收拾停當,默契地從背後抱上君辭的腰:“去哪兒?”

“妖王殿。”

三個月前。

“哐當”一聲,一柄鋥光瓦亮的大砍刀拍在桌案上,秦桑渾身一抖,嚇掉了手中書卷,怯生生地順著青玉色衣袖望上去,姑娘的左臉被燒得扭曲變形,猙獰可怖,宛如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

“治好我的臉,這個拿去。”女子扔出一塊金錠子,嗓音如同被粗糙的老樹皮摩擦過,沙啞而滄桑,纖細雪白的指尖摩挲過刀鋒,“否則……”

秦桑惜命地點點頭:“好……好的。”

秦桑最近比較倒黴,好好一個遊方郎中,擺攤子替人看病抓藥,突然就被一個醜姑娘半威脅半利誘地強迫著去各種危險異常的深谷大山收集藥材。

光是危險他也就不說什麼了,關鍵還窮。

醜姑娘穿著大方得體,看樣子出身中等人家,出手闊綽有的是錢,就是生存能力不怎麼樣,不到三日便引起了當地賊頭們的注意,一夜回到開張前。

秦桑曰:“診金都沒了,這病在下不看了。”

醜姑娘大砍刀橫在他項間:“要錢還是要命?”

秦桑默默拿起小杵繼續搗藥。

不是他對病人毫無責任心,委實這姑娘的臉並非尋常火焰所傷,乃是九天之上法力高強的神仙才能修煉的純陽火。

他不知道為何一個普普通通的凡間女子會惹上神仙,還受到這樣的懲罰,並且在被純陽火燒過之後奇蹟般地活了下來!醜姑娘連名字都不肯說,想也知道不會告訴他原因。

這傷若要治,最關鍵也是最難的一步便是拔除純陽火留在醜姑娘體內那份霸道的火毒,非北澤冰山之頂上,萬年極寒孕育而出的冷靈泉水不可為之。

秦桑把自己裹得像個大棉花球,站在北澤冰山下一邊吸鼻涕一邊上牙打下牙:“醜姑……姑娘,在下再哎……最後提醒你一次,相貌雖雖……然重要,但美的前提先得活活……著不是?”

冷靈泉的水連純陽火的火毒都能降得住,又豈是區區凡人能夠承受的?再說這綿延千里的雪山,誰知道會不會住著什麼雪狼、白熊之類的猛獸,就這麼冒冒失失地上去,十有九成是要交待在這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