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兮越指著千巖,堂而皇之地教小孩子睜著眼睛說瞎話,“你要說小兮哥哥最厲害,大師兄跟小兮哥哥比起來簡直不堪一擊!”

千巖發揮自己的長處,懶得搭理他,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當場就要睡。

兮越骨碌一下滾過去,貼在千巖身後。千巖有所察覺甫一回頭對上一張噙滿壞笑的臉,兮越飛起一腳,直接給他踹出了樹巢!

“哈哈哈哈……”

千吟不無擔心地跑到枝丫邊沿往下巴望,看到大師兄滾落的身影在半空中化作一隻喜鵲展翅飛回才鬆了一口氣,跑到兮越身邊,小聲道:“這樣會不會有點過分?”

兮越哼笑:“這叫有仇必報,學著點。”

千吟小小的心眼裡不是很能理解兩位師兄之間到底有何怨何仇,累得額頭上沁滿汗珠,躺在兮越懷中很快睡去。

當晚千吟便發起了高燒,建議帶他出去放風的千巖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被人踢門而入好一頓數落。末了硬是一邊穿衣服一邊被人強行拉到小病號床邊伺候著。

兮越將醜話說在前頭:“小吟不醒你休想睡覺。”

千巖打了個呵欠,伸出手去:“那好吧,我來喂他喝藥。”

兮越一巴掌打上去:“走開,別在這裡礙事。”

千巖:“……”

千巖識趣兒地趴到圓桌上,單手支頤看著兮越小心翼翼地將藥湯一勺一勺送進千吟嘴裡,又擦掉嘴邊淌下的湯汁,忍不住道:“他又不是第一次生病,你這麼緊張做什麼?”

兮越怒不可遏地瞪過去:“他以前只是發燒咳嗽嘔吐,從來不昏迷的。”

千吟從小就是個藥罐子,自來到樹巢,沒幾天是見他不喝藥的。小傢伙每次都乖乖的從不給自己添麻煩,實在苦得厲害就撒個嬌多要幾塊糖。兮越擔心他出門吹了風會生病,所以一直約束在巢屋裡,他也壓制著自己的天性真就不哭不鬧地陪他躲在巢屋裡。

而千巖嘴裡說的是什麼沒心肝的話?因為病得多了成習慣了,所以就不用擔心了嗎?虧他還是小傢伙的大師兄。

千巖認輸:“好好好,我的錯我的錯。”

兮越這才收回要揍人的目光繼續喂藥。千巖百無聊賴地看了半晌,才緩緩開口:“你可能認為我這個師兄心狠,師父作為父親將兒子丟給一個外人照顧,自己卻極少來看一眼更是冷漠得有些不近人情,但你有沒有想過……”

“想過什麼?”兮越頭也沒回。

千巖默了默:“算了。”

“什麼算了?”兮越聽出其他意味,有些急,“你把話說清楚。”

千巖少有得嘆了口氣:“說出來又能怎樣?誰還有什麼辦法不成?小師弟胎中傷了根基,生下來便病弱難醫,賦奶奶曾說過,這孩子活不過兩百歲。他越病越嚴重根本就是註定的事情,旁人又能怎樣?”

兮越腦中一個驚雷轟然炸響。

“師父是他親生父親,你以為他不想對自己的兒子親近疼愛?只是若真如此感情深重,分別之時,你叫他如何面對?”

兮越愣愣地呆在原地,頭腦中一片空白。

小吟活不過兩百歲,千吟和大長老都知道。因為害怕面對離別所以乾脆不去親近?笑話!明知道小吟只有兩百年的活頭,還狠心不聞不問,根本不給他品嚐親情與溫暖的機會便要重新歸於混沌?這對千吟來說何等殘忍?

既然捨得撒手不管,又為何要找他一個外人來照看?生死由他去不是更省心?小吟活不久,千巖知道,大長老知道,整個喜鵲族都知道,唯獨他像個傻子一樣,為一個將死之人操心費神。

兮越望著千巖,突然寒心地冷笑:“你們這群鳥,當真沒有心肝。”說完拂袖而去。

他是天生地養的木靈,從無親人族人之說,就算與山谷裡的花精樹怪們互稱兄弟姐妹,也只是因為生在了同一方土地上,從不知道親情與羈絆是為何物。

棲葉大長老將他帶來妖族,千吟半夜發病時難受得全身打抖,化作原身被他捧在手心裡呵護著。這樣的弱小可憐、乖順可愛一點一點地包圍他感染他,讓他感覺被需要被依賴,生命中有了比闖蕩六界成就一番大事業更重要的事情,徹徹底底將這個孩子當成了弟弟。

而這個時候,千巖告訴他,他唯一認可的親人根本沒幾年可活?!讓他這份真心實意的付出何處安放?若千吟真的死掉,他的牽掛和疼愛又該何處寄託?

原來賦奶奶是看得最透徹的人,早已預料到了今天的局面才會問出那樣的問題!

兮越連夜闖進喜鵲族議事廳,硬要問個明白才肯罷休。

大長老在眾多長老管事的目光中無聲嘆息:“你隨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