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遠,你不告訴我,我就不吃了,我我不畫了,回去就睡大覺。”

藍聖連連問了好幾遍,遊遠都閉口不談,直到藍聖搬出棄學,他翻了個大白眼,還是受了這招。

遊遠一邊給藍聖攪拌小面,把地下的調味料拌出來,藍聖默契地狂倒醋,生生把醋瓶子的水位下降了三厘米。

遊遠開口了,“他們又來了,來讓我簽名,我住了好幾年的房子也要收回去了,那是尚爺爺唯一留給我的東西了。”

藍聖本來挑了一大筷子的面,讓面工整纏繞在筷子上,足足一坨,剛準備“嗷嗚”一口,默默收起了下顎。

“就是收養你的尚爺爺?那個肌肉男尚杭甄的親爺爺?”

遊遠點頭,“我早就說過我什麼都不要,也不會跟他們爭任何,但就求他們把這個房子給我,估計馬上就要保不住了。”

“跟他們打官司,尚爺爺說要給你的東西全部拿回來,本來就該是你的!”藍聖義憤填膺。

卻不懂一個孤兒的心,遊遠搖頭,“若是要拿走,我這條命也該拿走,我本來就不該奢求什麼的,我已經打算答應簽字了,他們說至少會讓我高中畢業,拿個高中畢業證。”

“可惡,禽獸!”

“我啊,欠他們的不少了,兩清已經很仁慈了,藍聖,我不能跟你們一起去大學。你們好好考,我會為你們加油的。”

“不!”

世界不應該是這樣的,難得弱小的我們就不能改變世界嗎?哪怕是個人的世界。

藍聖說不上是小面麻辣底的鍋,還是別的什麼。她再一次,切身體會到一種痛,一種弱小的自己,和強大的命運相違抗的痛。

它在嘲笑自己,你不配過你想要的人生。

以金錢,以天賦。

藍聖的眼淚不值錢,她猛地伸出手,握住桌面上微微顫抖的遊遠。

這一個輕輕的動作,彷彿走了二十四年的長途跋涉,它的終點也許再次是白用功…

可那又怎樣呢,喜歡就大膽喜歡,熱愛就完了。

畫畫,即使我不是天才,我也有畫我幼稚塗鴉的資格,我也有與美爭一爭的權利。

藍聖不打算逃避了,小小藍聖拿起畫筆的那一刻,眼裡迸發出的星辰迴歸,畫吧,聽從內心。

那是跟媽媽做的保證,媽媽年輕時生命裡,只聽到了藍聖這一個異想天開。

“哇,聖聖,這畫的是什麼啊?”

印象裡媽媽穿著她那最漂亮的花花連衣裙,紫色帶穗穗串珠,俯身跟藍聖說話的時候,垂落在她眼前,一雙小小的手拽住,放進嘴裡囫圇。

“媽媽,畫的媽媽。”

紙上是帶著皇冠的公主,小藍聖把裙子畫滿了圈圈,臉上的五官大小怪異。

“畫的真好,我家崽崽以後是要當大畫家吧,這麼厲害。”

媽媽把藍聖舉高高,任小藍聖笑得咯吱咯吱,為求媽媽把自己揚得更高更快。

小藍聖:“大畫家大畫家,我要當大畫家。”

想到這,藍聖噗呲一笑,兒時隨後一說沒以為會成真,以至於在初三畢業後,她跟爸爸請求,想去美術課外班學畫畫時,爸爸輕蔑地看著她。

“那玩意兒學來做什麼?給我好好學習,以後考重本,我在你身上投的錢還不夠多嗎?你最好對得起我!”

藍聖抿起的嘴,牙床咬得緊緊的,生出瑟瑟的感覺。

“我跟媽說好了的,當畫家。”

“想得出來,你?錢扔水裡還能聽個響兒,給你直接白眼狼。”

他話說得狠,藍聖奔出門,沒出息地又落了幾滴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