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要完整回答很複雜。我簡單舉兩件你知道的事吧。一個是幾個月前韓信重工因為年薪協商鬧出的那場風波,還有一個就是關於詩京她們之前做的一些事。”

曺赫所說的這兩點,林深時還真恰好都知道。他試著問:“您是說詩京她們分別進入集團旗下子公司擔任管理層的事?”

“你覺得在你之前,還有沒有人看出來我讓韓信航空和韓信物流分別展開競爭是一場幌子?”曺赫靠在辦公椅上問他。

林深時立刻會意,略微訝然地問:“勝元叔他……早就看出來了嗎?他知道您會在他和靜淑姨母之間做個選擇?”

“那小子只是明白我不會把我的位子交給你父親,所以他就偷偷做了點事情。他並不希望詩京她們真正各立派系,最後一家人鬧得不可開交。”曺赫回答他。

林深時皺眉,隨後恍然自語:“所以之前,他才刻意放下架子,對詩京她們施加所謂的壓力。他不是要奪走她們的權力,而是要沒收她們手上可以揮動的‘武器’?”

“對。”曺赫蒼老的臉龐露出了個沒好氣的笑容,“他可沒膽量和他的老父親明著作對。他雖然不知道我究竟想做什麼,但也清楚我的主要目的肯定不在詩京她們身上。所以在保持安靜的同時又做了一些他認為自己能做的事……他倒是心軟,顯得我這個當爺爺和外公的好像多麼無情一樣。”

林深時看了看老人,說:“但您還是很高興能夠見到勝元叔這麼做對吧?”

“我年輕的時候總覺得我該找一個和我一樣的人繼承韓信。後來這想法漸漸就變了。”曺赫很平靜地說,“我希望韓信變得更好,其實是希望曺氏變得更好。所以現在仔細想想,有個和他父親性格不太像的繼任者也不錯。”

在林深時看來,曺赫這番話多少有點口是心非的感覺。然而他大概也熟悉了這一家子人的風格,什麼也沒多說地笑笑,繼續問:“那另一件事呢?勝元叔又是怎麼處理韓信重工的問題才讓您看重的?”

“你覺得如果把重工的事丟給你父親或是靜淑,他們會怎麼解決?”曺赫反問他。

林深時想了想就說:“可能有人會覺得以我爸的作風,他會想出個足夠巧妙的辦法讓改制和平復員工的情緒這兩件事同時進行。然而我覺得這二者本身就不可兼得,員工想要保持原有的薪資水平,和公司要節省人事成本是根本性的矛盾。所以,我認為要是我爸的話,他應該會選擇退讓,改制會被取消。”

“為什麼不是堅持下去?”曺赫笑眯眯地問。

“因為現在的時期不對,立場也不對。”林深時篤定地說,“對於我爸而言,他要當上繼承人,不管改制成功與否,重工能給他帶去的幫助短期內也是微乎其微,所以不如採取最有效率的解決措施,先求穩才是最佳做法。這事即便換成靜淑姨母,我相信她也會是一樣的想法。”

曺赫這才點著頭說:“你的話沒錯,我明年就退休了,即便改制成功,讓重工掃清過去積累的沉痾,想要見效也是之後的事了。在當下,推行改制對於繼承集團毫無助益。可是,你知道嗎?勝元那小子,他的選擇恰巧就是另一個。”

林深時的臉色當即詫異起來。他的內心更多的不是意外,而是思考,他在想曺勝元這麼做的理由。

“這不是聰明人的做法對吧?很笨拙,也不討好。但是,想要解除重工目前遭遇的困境,這是第一步,也是必行的一步。很多人明知這點也會猶豫不決,勝元他卻不同。”

曺赫喃喃說著,忽然又抬頭問:“你覺得在我之後,韓信需要一個怎樣的領導者?繼續銳意進取,還是足以穩重守成就可以了?”

雖是提問,老人的這句話卻好像一瞬間解開了林深時腦中的疑惑,讓他茅塞頓開。

他終於隱隱理解了曺赫的決定。

“過去很多人認為勝元無法繼任我的位子,因為他不像靜淑一樣,他在發展企業這方面著實沒什麼天賦。可他們沒想過,沒天賦可以學,也可以依靠很多方法彌補,有的特性卻無從學起,也不能彌補……”

這位如今已經算是富可敵國的老人家搖著頭感嘆。他卻也沒沉浸在自我的思考之中太久,很快就把目光投回到了面前坐著的林深時身上。

“我最初安排你來韓國,除了對你有點好奇之外,最主要的目的是想要你多少牽絆一下你父親的注意力。省得在我計劃施行的最後一刻,我那個好女婿又突然跳出來搗亂。”曺赫對林深時十分坦然地說。

林深時聽後也不再感到驚訝,只說:“如果是我自己就不會這麼做。”

“是嗎?”曺赫意味深長地講,“這世上的父母大抵分為兩種,一種因為兒女會變得柔軟,一種則會更加奮發,有時候這兩種變化湊巧還會集中在同一個人身上。我覺得你父親就是這一類。”

林深時不知道該怎麼回覆這話才好,索性保持了沉默。

“好了。我回答完你的問題,現在也該向你做些安排了。”曺赫斟酌片刻後說,“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其實是兩個職位,你可以當成是你這段時間以來表現得到的獎勵。只是前提不太一樣。”

林深時面不改色地問:“您希望我負責集團之後進入傳媒領域的事務?”

老人讚賞地看了他一眼,說:“這是第一個選擇。你同意的話,我現在就可以下達人事安排。你會變回你的本部長,只不過,這回不僅僅是一家廣告公司那麼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