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聲音輕悠悠的,雖然漫不經心,但卻足夠令舒雨微能獲得暫時安心。

晏謫江這才將她又放回到馬車上,緩緩出聲道:“你這暑氣才將將散去,身體還沒緩好,你定定心,不要擔心那些有的沒的,我說了不會整你就一定不會。”

這話算是徹底叫她將心安了下來,舒雨微垂下了眼,卻又再度瞄到了他手上的牙印,雖然已經不再往出冒血了,可是那兩道鮮紅色地印子卻也叫她不安。

“晏謫……小少爺,你身上有細布嗎?……我……我替你包紮一下傷口吧……”

聽到她這樣喚自己,晏謫江的嘴角不免又浮出一絲笑意,他沒有回應她的話,反而道:“腦袋又清醒了?不發瘋了?”

舒雨微抿了抿乾裂的嘴唇,沒有回答他,只是默默將視線挪到了車窗上,她正欲伸手掀起車窗簾時,卻突然被晏謫江伸手攔住。

他話音嚴肅:“不要往馬車外看。”

舒雨微只好收回了手,結合方才抱她出來時給她蒙的白布條,心裡大抵也明白他是不想讓自己知道這個地方。

但她又不禁好奇起來,方才的冰窖應該是晏謫江私有的地方,而且估計也是鮮少人知,那他又是為何會找到這麼一個地方……?

舒雨微忽然想到了什麼,瞳孔不由地放大,腦海裡全是方才在冰窖裡的場景。

所以……所以晏謫江發病的時候,其實是在這裡度過的?在那個四周全是冰霜的地窖裡,度過的十五天?

她不過是在那躺了幾個時辰,就已經被冷得從昏迷中清醒過來,可晏謫江一待就是十五天,期間還要忍受溯病的各種折磨,苦不堪言。

她皺著眉頭閉上眼去,垂下頭雙手掩面,不斷地告訴自己不要再想下去,晏謫江所承受的一切都是活該!

都是活該……

可如果沒有這個病,他原本也應該備受矚目晏家二公子,以他的本事與能力,足以與晏謫湘比肩,而不只是終日活在別人的鄙夷當中。

是,整個晏府,甚至整個京城的人其實都知道晏謫江,但在他們的心裡,晏謫江就是一個被晏老爺寵壞了的孩子,折磨人的時候心狠手辣,各種令人髮指的手段層出不窮,人人避而遠之。

但其實他也有出眾的能力,也有過人的長處,所以才會成為原書裡最大的幕後反派,在背後操縱全域性,扶持三皇子登基,又挾天子以令諸侯,整垮晏府,將晏家幾輩子人的心血毀於一旦。

他與晏謫湘之間的差別,不過是多了個悽慘的過往。

她知道不該心疼他,因為他就是個瘋子,一陣對她好一陣對她惡,攪得她神智錯亂,幾次跨入瘋掉的邊緣,可是一旦想到他身上的溯病,舒雨微就是沒有辦法抑制住自己心裡的難過。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罰你站在日頭底下嗎?”

晏謫江忽然出聲,打斷了她的思緒,舒雨微抬起頭來看向他,又回想了一遍他方才的話,才低低道:“因為我逃課。”

晏謫江淡笑一聲,道:“你當真以為我不在的日子裡,你逃課的事情我就全然不知?”

舒雨微垂下眼去,默了一會,才又道:“是因為你到現在還覺得我是個細作,你想逼我說出背後的人。”

“也不是。”晏謫江挑了挑眉,目不轉睛地盯著舒雨微看了一會兒,見她實在是想不到了,才出聲給出了答案:“因為你識人不清。”

舒雨微不解地看向他,腦海裡第一個閃過的人影便是憶蘭。她張了張嘴,本想出聲問出來,可卻又擔心不是自己想的那樣,若是直接說出憶蘭的名字,說不定會給她帶來災禍。

在一切都沒有清楚之前,她暫時還不想在心裡給憶蘭定什麼罪名。

晏謫江沒再出言給她解釋,舒雨微的心思也不在這個上面,便沒有再出聲多問,轉瞬又將此事拋諸腦後。

兩人回到晏府的時候,天色已然入夜。舒雨微本想去沐浴一下再上床睡覺,但晏謫江沒同意,他拽著舒雨微到了床上,又命令她給自己更衣。

舒雨微心累不已,便也懶得再去跟他辯駁什麼,順著他的意思便做了。

夜裡晏謫江還像從前一樣摟著她睡覺,但舒雨微的心境卻已不復從前。

她不會再眷戀這短暫又微小的溫柔了……她一定要離開這裡,永永遠遠地離開晏謫江,再也不要回到這個令她備受煎熬的地方。

舒雨微垂著眼,默默在心裡計劃著離開的事宜,獨自想了會,又在潛意識裡跟小悠商量了起來。

晏謫江的手一直在她軟嫩的臉上揉搓,他垂著眼看著縮在他懷裡的人兒,不知在想些什麼。

他忽然收緊了手臂,雙唇抵在了舒雨微的耳邊,聲音極輕極柔。

“小東西,不要想著離開……如果你敢逃走,我不介意將你囚禁在地牢裡,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