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伯可能想到,但我還是要說,龍家變局就在當下,只是時人未知罷了。我只問大人一事,新上任的相國可是魯王?”

“你怎麼知道?”

寒濁又喝了一口清茶,格外享受:“因為先帝只能選魯王。先帝之聰穎,冠絕古今,他自然會安排好身後事。太子外強內柔,做個守成之君尚可。可惜時運不濟,大乾如今被龍嵐一番折騰,已經有進無退了。從夏國取消國號開始,諸侯們成了驚弓之鳥,他們攝於武帝、先帝的強權或可安穩一時。但是這層紙窗戶總要捅破,當今太子壓不住他們。”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正是如此,卻又需要一個即忠心又能壓服他們的人做相國。有段舊事,衛伯可能不知道。令尊與先帝、魯王曾是一同遊歷天下的好友。當年夏國還在,我也曾見過他們,好是少年貴胄,英姿雄發。”

沈樂聽得仔細,也入了神,他從未聽楚王提起過這事。寒濁眼神飄忽,似是在回憶過去:“他們的感情很好,甚至說是知己兄弟也不為過。這大乾一共兩個人可以擔任國相,前一個是武陽王,不過衛伯也應該知道,這已經不可能了。後一個就是魯王,他與衛伯聯姻,其實就是魯國尊帝的開始。”

沈樂聽他這麼一說,突然想起那天龍嵐攛掇他們定下婚書的樣子,又想起魯王那份約定,一切都明白了。龍嵐以這種方式引魯王入局,而魯王也為了兄弟情誼、君臣大義,就這麼入局。

“既然如此,先生為何說我有大禍臨頭?”沈樂疑惑道。

寒濁站起身來,來到中間暖爐旁烤了烤手:“不知衛伯對魯王瞭解多少,但是我說句公道話。天下王侯只有一個真君子,那就是魯王,剛而不折,勇而果敢,義舍千金,他與魯國那位夫子是真正的同路人!但是,大乾爛了,從根上爛了,誰想去給他醫治,都得粉身碎骨!”他說這話時鏗鏘有力。

他猛然轉過身望著沈樂的眼睛:“各地刺史豢養府兵、魚肉百姓,甚至兼併國土。再看看這鎬京城,背地裡的勾當幾乎被抬到檯面上,這些侯門一家又一家勢力越來越大。滾滾諸公,華相之後,有能者無勇,有勇者無能,尸位素餐者比比皆是。奴隸買賣愈加猖獗,甚至公然逼民為奴。諸侯們也爛了,他們私下結交外寇,又養起了重兵。大乾病了,想醫就要下猛藥,可是大乾還有力量再去抗住他們的反撲嗎?”

沈樂沉默不語。

寒濁繼續道:“我言衛伯要離開鎬京避禍,實乃無奈之舉。魯王踏足鎬京這個泥塘,魯國也就上了帝室的戰車。而大人,想要既能幫助魯王,又能護住自己,就離開鎬京,去外任,囤積實力。君弱臣強,只有成為權臣,才能解決大乾的頑疾,光憑一個魯國不夠。去洛州。對!洛州,那裡離鎬京最近,又掐住西北咽喉,將來萬一戰事一起,只要洛州在手,一切都不是事!”寒濁說著說著,變得愈加激動。沈樂能看出來,他是一邊思考一邊分析,但是竟然與自己想要外任的想法不謀而合。

當然沈樂沒想什麼將來大事有變,他純粹只是想囤積實力,將來羽翼豐滿奪回楚國的王權。沈樂陷入沉思,他摸了摸下巴,也開始思考未來的變數。

寒濁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趕緊道:“衛伯大人見笑,老頭子這輩子一想事情整個人就會貌若癲狂,語無倫次。”

沈樂起身行禮道:“先生替我解了心中疑惑,先生是否願意做我的幕僚?”

寒濁一愣,眼神暗淡:“我這半殘之軀,衛伯如能看得上,我可以為衛伯謀劃一二。只是,亡國之臣,談何言謀?”

沈樂直搖頭:“我看過不少典籍,也問過不少人當年夏國之事,包括恩師華晨在內,都認為先生大才,可惜未得其主。不停先生的勸誡。我若不才,先生將盡管離去,我願以百金贈先生賠罪!”

寒濁眼圈微紅拱手道:“敢不相從!”

此時錢思趕緊打圓場:“主公既然得了寒老先生,今日怕是要做東,讓我等嚐嚐晴澤湖魚之鮮美!”

沈樂也是喜上心頭,一拍大腿:“好!國喪未至,今晚在這聽浪閣裡,我做東,讓府里人都來,錢思,你一會兒等海老怪過來,交接完,再去給他們與寒老先生置辦幾身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