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生為女子想要活著更為不易。

從東大街到南正門約有十里。

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聽聞街中最大那戶府宅原是丞相府。那丞相大人姓李,進士出身,清流一派。

李丞相膝下有一女,自幼聰穎才情過人,天生貌美,膚白如玉,一雙秋水瞳,含煙落霧,嫿禕若翾,媜禕若盼。

閨名菡娘。

按理說女兒家閨名外人是不應知曉的,但這女子福薄命淺,因父罪墮入娼門。

不少男人聞風而至,那地方,不管上九流還是下九流,只要有銀子便就好使......

待靜下來,翻身落地,仔細撣淨衣襬上沾染的塵土,遠離是非之地。

選了家不上不下的館子,點了幾個菜,松鼠鱖魚、碧螺蝦仁、響油鱔糊、櫻桃肉,許久之前就曾聽說過,被人惦念了那麼多年,想來味道一定不錯。

菜很快做好,放置在漆木食盒內,小二恭恭敬敬送上:“展公子您拿好,食盒等明日小的去府上取就好!”

展雲疑惑他怎知曉?

後一細想,也對,大門一開,八方迎客,人家這生意做得就是個待人,沒幾分耳目靈通,如何能在京城這等地方混得下去?

從那扇朱漆大門走出去,他是鎮國公府大公子,走在路上每一步都似乎能帶起塵土。

人們都知道他姓展,敬而遠之。

京城正東整條街無不權貴,成日車水馬龍,賓訪不絕。

相比之下鎮國公府顯得極為突凸,清冷而孤寒。

青兒小四兒早在門口等著,見他回來迎上去,展雲提起食盒在他倆眼前晃了晃:“有好吃的哦!”

一一擺出來,菜餚色香味俱佳,擺盤精緻,小姊弟哪曾見過這些?口水嚥了又咽,巴巴等著人到齊,等著大人動筷才能夾菜。等的好不心焦,以至於吃相過於急切,這在元氏眼中顯然是不對的。

展雲這禍首,見元氏神色有異,忙夾起一箸清炒小棠菜,大約得有半盤子,塞嘴裡如同塞了一把草,還不忘誇讚:“嬸嬸手藝真好!”

元氏被氣笑。

羞惱之餘又自責。

而後,接下來,一連三日,一日三餐,飯桌上都出現了松鼠鱖魚和櫻桃肉,以至於後來小四兒一見這兩道菜就飽了。

三伏天熱的喘不過氣來,展雲偷偷提了桶涼水進房裡,做賊一樣。

還沒等放下就聽見腳步聲,急急忙忙迎出去。

她個子嬌小,比尋常女子要稍稍矮一些,提著水桶晃晃悠悠,展雲三並兩步跨過去接過桶:“廚房放著就好,我用時再去取,這麼遠您下次千萬別送來了!”

“不重的”元氏不著痕跡揉了下腕子,囑咐著:“你身上愛起疹子,千萬別用冷水了!”

展雲應承著,待她走後才發現衣襬溼了一片,這顯然不是方才弄得。

萬般懊惱扎進水中。

水冒著熱氣兒,裡面放了艾草,悠悠草香清而不媚。

三街九道十二巷走兩遍之後覺得也就那樣,沒意思。

索性安安生生府裡待著,日子還是一日既往過著,只是每一日似乎都很長。日日吃了睡,睡了吃,養豬一樣。

也確實長肉了,也長個了。

這是件十分令人高興的事兒。

日子若一直這樣倒也不錯,只是有人的地方就免不了有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