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蠻人崇尚力量,即使是怯懦的南祁人,只要被認可為強大,就會給予一次直立站起的機會。雖然最終依舊是死亡,但起碼能在死前像個人。

這是北境,中原人唯一拾起尊嚴的機會。

已經很久很久沒人能夠有這樣的殊榮。

岱欽眼中拾得還不夠格,但拾得指著士兵說:他們也需要一場決鬥來激起鬥志!

是的,確實是這樣。

拾得一語中的,讓他目光之中多了幾分深究。

沒有任何人能夠一直保持興奮和戰意,尤其眼下,戰場接連失利,北蠻士兵對待奴隸和俘虜越發殘忍,似乎是在洩憤。殺死一隻任人宰割的羔羊洩憤,是頹喪的另一種表現。

就在今早,岱欽還在想,該辦一場角鬥賽還是篝火會來鼓舞士氣。

如此,何樂而不為呢?

營地被清理出一塊空地,做為挑戰場。

小喜緊攥著拾得一片衣角,跟在身側稍後。

她嘴唇青白,哆嗦著,發不出半點聲音。

小手攥得緊緊的,拾得不敢太用力,看她胳膊上還有一道傷痕,想來是剛才被鞭子掃到的,罵道:“真笨!笨死了!就不會躲開?”

“去一旁好好看著,好好看哥怎麼把這些北蠻人打敗!”拾得如是說。

這句話讓在場不少人嗤笑。

北蠻人對這個乾瘦的還沒兩根柴火粗的奴隸十分不屑。

但他們不敢質疑將軍大人的眼光,心裡都覺著這只不過是個消遣磋磨的玩具。

岱欽輕笑,站在人群之外,心裡想:但願他能多撐幾場。

在接連兩個人被擊敗之後,他們開始正視這根柴火。

湊過來的人越來越多,進去挑戰的人越來越壯碩。較之拾得,真像是一群野獸在欺負一隻小雞崽兒。

耶律羲擦拳磨掌躍躍欲試,礙於岱欽在一旁,也只能忍著。

但按捺不住兩眼發光,看著又一個上場的勇士被人抬下去,問:“這小貂子武功怎麼樣?”

薄唇線條如雕刻,微微揚起,這小貂子實在聰明,懂得因時制宜,清楚自己身份。殺招之下留有餘地,不致人於死。

此時此地拾得無比清楚,眼前只有兩個選擇:擊敗對手,或者被虐殺。

若在北蠻沾上人命自己絕對沒有活路。

即便身在地獄,亦從不放過任何一絲生機。

體魄壯碩的北蠻人,身上肌肉虯結硬如磐石,論力氣絕對比不過。但拾得靈活,身形極快,在對方剛進場還未立定便發起攻擊,躥躍到那人身後一腳踢在脖頸,然後趁他回頭時手掌化鉤攻其咽喉,速度夠快,力度狠厲,足夠令人短暫窒息。

“好!”耶律羲不由叫了聲,想起方才問題還未被回應,用胳膊碰了碰岱欽腰側。

眼看又一位勇士上去挑戰,岱欽興致不錯,不想錯過,目光依舊膠著在場中那個身影上,不徐不疾開口道:“尚可!”

耶律羲以為自己聽錯了,從挑戰場上挪開視線,一臉疑惑看向自己兄長。

岱欽轉過頭,看著自己最小的弟弟,目光有些寵溺:“殺手與武者不同。”

“你沒發現嗎?凡是挑戰者沒有一個在場上施展三招以上。”

確實是這樣,有的甚至剛上去就被抬下來,根本沒機會出招。

“殺手追求一招致命,殺手的功夫只適於殺人。以武功來論不太合適。”

就在剛剛,又一位勇士被抬下去,左肩筋脈半費,若再稍稍往下一寸這會該是連心臟都挖出來了。誰能想兇器竟是一隻手,一隻乾瘦的只剩骨頭的小手,穿破皮肉,幾乎整隻插進人身體裡。

拾得甩了甩手上的血,還未來的及喘口氣,又一個人走進場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