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瞧,大娘身子骨挺好,活兒也不算累,即幫了咱的忙,又能掙些家用......”即使說著好話,也見那女人臉色越發陰沉,拾得乖乖閉嘴。

大娘瞧見,笑著應和道:“在家閒著也是閒著,是我自己願意來的......”

沒等話說完,老闆娘便就一跺腳走了。

晚上回去,屋裡沒點燈,拾得心裡有準備,大概得任她鬧一鬧才行。

靜默許久,她緩緩開口,聲音冷得讓人覺得如同進了冰窖:“我今日在衙門前走了兩遭,心想著最多不過魚死網破......”

屋裡很黑,看不清她神情,但......拾得略微思忖,平靜說道:“魚死網破,看似兩敗俱傷,網子雖是破了,可補一補依然如舊。但魚死了,死了就是死了,當真值得麼?”

所以,她沒有進去。拾得如是想。

“何謂值得?我覺值得即是值得!”她朝拾得一步步走近,黑暗中,那雙眸子亮的瘮人“她們是這世上我最後的親人,你懂嗎?”

拾得不懂。

他沒有親人,一起多年的兄弟也被他扔下了。不知從何而來,打從記事便就聽人叫他‘拾得’。無根,無魂,只有這具身體。活著是拾得,死了......拾得不敢想,單是想到這個字心裡就覺發毛。

女人走近,兩人近在咫尺間,四目相對,她未在開口,可拾得心中明瞭:若那兩人有半點閃失,這女人絕對會發瘋!

被瘋狗咬一口,也是會疼很久的。

對於瘋狗,哪怕只是挨近些都會讓人覺得不適。

拾得罕見皺起眉,退後幾步,離她遠些,心裡微微有些不舒坦,人不都是為自己活著麼!

接連三日,她都不理拾得。拾得也未再勸慰,因為不論說什麼都不過自欺,欺人,罷了。

她,不傻。

粥鋪生意還湊合,味道不錯,價格也與別處相同,平平常常,普普通通,在城中毫不起眼。

大娘長相一般,很和氣,不怎麼愛說話。

小喜經常來,不過不是幫忙。她討厭油煙味,也討厭銅臭味。完美繼承了她那去世的書生父親的優良品德。

不過拾得卻是認為,她跟屋裡那個一樣,什麼都不會做。

氣消了,老闆娘打扮的花枝招展,往粥鋪裡屋一坐,不幹活也不點帳,真不知是來作甚?

於小喜眼中,後廚坐著倆大閒人,一個只會偷吃,一個只顧著照鏡子。她來是為了看著,不讓娘被人欺負了去。

“娘,你快歇會。忙裡忙外的,別累著?”

老闆娘聽見這話,訥訥看過去,愣了下,收起鏡子起身,可左右看看,又不知要做什麼。

只聽小喜又道:“你會做什麼?越幫越忙!”

合著這話是說給拾得一個人聽的。

瞎嗎?

挑水,劈柴,搬東西等等一眾力氣活不都是拾得做的嗎?

拾得也不生氣,笑著與她逗嘴:“喜妹來啦!快快那還有碗沒刷呢!趕緊幫大娘刷了,省得大娘凍了手!”

小姑娘面皮薄,被說的下不來臺,冷著臉幹活。

細白纖嫩的手比那蓮瓣尖尖還要嬌嫩,往水裡一泡馬上就紅成了蟹爪蘭。

這些都不算什麼,最要命的是她真真兒笨的要命,連著摔碎兩個碗,拾得看不下去了,搶過抹布自己幹。

“笨死了!就沒見過你這麼笨的!笨死了!”

這之後,雖然嘴仗贏了,但活也沒少幹。

“口無遮攔,不學無術!”小喜也是個不肯吃虧的,不過幾句文縐縐的話怎能說的過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