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多待會?”

一瞬間寒意從眉心一直傳到腳底。

從拾得的角度只看到她抬起手姿勢動作似乎與平常擺弄頭髮並無兩樣。拾得走過去按住她快要觸及簪子的指尖:“慌什麼?你確定要在這兒動手?”

語氣很輕,就像是平常說話一般。

那隻斷了筋的手很軟,實際上拾得並未用力,只是她身上儼然已經沒有半絲力氣。

老闆娘只剩恐懼,用乞求的目光看著拾得。動了動唇,卻被拾得搶先開口:“咱們回去說!”

一個半大孩子牽著一個女人,兩條巷子,一道正街,靜默無言。

回了小院,進了門,轉身將門落了栓子。

拾得坐在門檻上,笑得純良無害。

可老闆娘卻知道那還沒張開的身體裡藏著惡鬼。

老闆娘轉動著被攥疼的手腕,嚥了嚥唾沫,硬著頭皮說:“我不過是去看看親戚,見你睡得熟沒打擾!你想跟著與我說一聲帶你去就是了!”

拾得看著她,一手托腮,一手漫不經心把玩著一枚銅錢:“呵!這麼大方,如此說倒是我錯了?”

老闆娘盯著那枚上下翻飛的銅錢,痛意從記憶最深處慢慢浮出,不由顫顫發抖:“你...你不能殺我...”

“為什麼?”拾得定定看著她問。

“因為...”一路上想了許多說辭,可這會真對上卻覺得喉嚨發緊,連說話聲音都有些氣力不足:“因為我對你還有用,我好歹是個大人,有我在做什麼便都容易多。”

她緊盯著拾得,像個輸光了本錢又被人扒光了衣裳卻還緊攥著牌面賭徒:“你這身板和斤兩任誰看在眼裡都是塊肉!長這麼大沒少被打被騙吧!從沒下過館子吧!沒吃過那麼好吃的菜?

你不敢的!會被人盯上,或是宰了,或是賣了。任憑你心眼再多,再手狠,也怕麻煩不是嗎?殺一個捅了一窩,單憑你自己一個人活著太難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努力想從拾得臉上看出些什麼,但是無果。那張臉甚至連笑紋都曾有一絲變化。並不僵硬,看上去就像是本身就那般純良無害。

拾得點點頭示意她繼續。

老闆娘覺得喉嚨間稍稍輕快了些,用手順了順心口,聲音也不再那般緊澀:“而且,我現在雙手傷殘,對你根本不存在任何威脅。而今你將我底細摸得一乾二淨,除去我,旁人豈能輕易信服?”

拾得歪歪頭不置可否,悠悠開口:“可你想殺我啊!”

“沒有!”老闆娘立刻否定。

拾得挑挑眉,等著她解釋。

“我,我怎麼會?我現在與廢人無異,若沒有你我活著也很難。我怎麼可能殺你?”老闆娘說的急切,甚至不自覺往前走了兩步。

這話確實是實話,拾得相信。否則她在自己睡著的時候就可以動手。當然,就算真動手也肯定傷不到拾得分毫。

那會兒,她哪怕稍動心思落下個巴掌,也就沒命了。

拾得收起銅錢,站起身,慢慢走向她:“為了證明你說的是否真心,去將爐子上那壺水喝完,我就給你個機會!”

拾得比她矮半個頭,可她卻覺得是自己矮人大半截。像個跳樑小醜,在人跟前上躥下跳耍鬧半天,結果就是一場笑話。

爐子上那大鐵壺比水桶小不了多少,裡面還有大半。老闆娘在拾得眼皮子底下一滴都不敢漏,水喝完,肚子撐得圓滾滾,有些脹痛。不過已經摺騰了好半天,剛有些感覺就迷迷糊糊暈過去了。

再醒來已是深夜,萬物寂靜。

屋裡漆黑不見五指,只見兩點光亮湊過來,賤兮兮在自己耳邊說:“老闆娘,你尿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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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以後,老闆娘就沒正眼看過拾得。總是用眼角斜瞥著,等拾得看過去立馬翻白眼看向它處。

拾得也不氣,做著手底下的活計,將屋裡弄的暖呼呼的。

買了柴火和煤炭,錢基本又花光了。

兩人想去街上再撈些銀子回來。

快過年了,是個能打撈一筆的好機會。一年一次,錯過就又得等三百多天。所以放眼望去街上許多同行。

老闆娘問:“你怎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