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齋依舊是慢條斯理,指著面前那隻鎏金白玉盞道:“黑白相爭,往往容易讓人忘記,還有一個執棋人,陛下雖是天下之主,在這權力場上,也並不能置身於外,這一隻便是朝中那些未曾站隊,只忠誠於陛下之人。”

“既如此!先生可有什麼好計策?”燕承瑜著急地詢問道。

他身為太子,卻處處要受六弟郕王的氣,早就受夠了。

只見南齋將白玉盞拿出了桌子外,將紅色琉璃盞和白瓷盞相碰,問:“這兩者相碰,誰先碎?”

琉璃與瓷器都是易碎之物,燕承瑜道:“大抵是要同歸於盡的。”

南齋笑了,將白瓷盞拿出,又把白玉盞放了上去,問:“這兩者相碰,又是誰先碎?”

“自然是琉璃盞!”玉石堅硬,可比琉璃可靠多了。

燕承瑜恍然大悟,“哦,先生的意思是,讓父皇和七弟……”

這固然是個好主意,但是他細一想,又是搖頭道:“七弟的對手是我,絕不會去挑戰父皇的權威的!”

“郕王殿下固然不會主動挑起陛下的不滿,但是,若陛下能知道他的一些言行,比如他勾結前朝餘孽,囤積軍隊。陛下一代雄主,可能容得了他?”

“自然是不能!可是,七弟不會做這等蠢事。”

“他能不能做,還不是要看殿下您的本事!”燕承瑜恍然,這才明白了過來,於是大喜道:“先生果然是大才,這番有先生助陣,必定能手到擒來。”

真能忽悠!蘇清玖心中暗自這般想著,偷偷看了一眼南齋,只見他露出一半俊朗的容色,正是眉目如畫,丰神俊朗,一派瀟灑氣度,蘇清玖一時間心跳失了半拍,又低了頭去,暗道美色誤國。

這日,南齋便同他們一行人一同回到了蘇宅。

如今蘇宅裡來了幾位大人物,蘇清玖不敢有半點掉以輕心,府中的人都是安排確認過的,除了紫竹館中有幾個大房的人沒有篩查之外,其他一律都是嚴格排查過的。

幾個人所居住的雅苑十分僻靜,從北角門進來,便直接瞧見了那院子,極少遇見人。

所謂接風洗塵宴,也只是自己暗自裡擺上了一桌,關起門來吃罷了。

這第一餐,蘇清玖親自下了廚,做了一桌子的好菜,一行人吃得甚好,就連一向養尊處優的太子殿下都貪杯多喝了一些。

蘇清玖叫人服侍他們睡下,自己也是半醉半醒地,跌跌撞撞走上雅苑的小石橋,往院子外去。

呼~地一下,後面有陣風飄來。

她抬眼一瞧,卻是南齋已經站在了她面前,石橋本就窄,他一人將去路都封住了,蘇清玖進退而不得。

她忽然壯了膽子,蹙眉道:“你做什麼?我可不曾得罪了你!”

“你自然不曾得罪我。”面前的黑衣男子輕嘆一聲,“今夜,月色甚好,我想找人陪我賞月。”

他似乎不喜歡聽人拒絕,拉著她便施展輕功,落在了附近一處屋簷上。

蘇清玖醉意深深,全身都倚靠在南齋身上,迷迷糊糊地道:“你今晚好像不大開心?”

“沒有!”那聲音如古井般並無波瀾。

身側的這個男人,更多的時候都像是沒有情緒的一塊堅冰,極少能夠感知到他的喜怒哀樂。

蘇清玖不太愛與這樣的人聊天,總覺得自己的世界已經完全暴露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而對於南齋,她卻是一無所知的。

奇怪的是,今晚的他,似乎格外多情,竟與她講起了一些往事。

他說,他原本出身在一個極為顯赫富裕的家族裡,父親母親雖沒有什麼大成就,但生在富貴之家,他們卻極有同情心,一生事業便是救助災民,幫助他們擺脫貧困,走向富足的生活。

可是,後來,一場災禍降臨,他們家滿門抄斬,甚至株連九族。

他成為了唯一的一個倖存者。

母親臨死之前的唯一願望,是希望他平平安安的,可是,他隱居了很多年,卻只以為,庸碌的平安不如轟轟烈烈的一次搏殺,即便是死了,也並無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