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凌晴低著的頭抬起,望向站在窗邊看著外面長得像土撥鼠的教導主任,嘴裡輕聲滴咕,“都是一樣的。”

她心想,等一下黃崇高開口,我就把這些話,當著他的面說出來,能開廣播最好。

哼哼。

我誰都不怕!

賀凌晴,初一,13歲(已黑化)。

“今天我受某人邀請,來這邊找一個人,子瑜在嗎?可以到我這邊來嗎?”

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將她從自己的腦內模擬“對戰”中打了出來。

這……這不是在放歌?

這是易筱往在邀請陳子瑜?

真的易筱往?

勐烈的衝擊,讓賀凌晴的腦內的幻想,像被按下抽水鍵的馬桶,各種說辭旋轉著從腦子往胃鑽。

她想吐,又想放屁。

然後,她打了一個嗝。

她感覺好餓。

“如果夢想不成墜入懸崖千鈞一髮,又怎會曉得執著的人,擁有隱形翅膀。”

易筱往的和聲中,陳子瑜的歌聲如百靈展翅翱翔在學校上空。

黃崇高轉過身,望著臉色煞白,雙拳緊握,身體微微發顫的賀凌晴,走到她面前,蹲下。

他短粗臃腫侷促的身體,在賀凌晴跟前擠成一團。

就像乘坐公交車回家的學生,每天都要經過的,在陰晴不定的小河中,不知道被沖刷了多久的石墩子。

“覺得不公平?為什麼她能在校外,在一幫人的簇擁下,和大家都喜歡的歌手合唱?我卻要因為她舅舅的一句話,被老師帶到這裡教育?”

黃崇高的聲音從他又粗又短的胸腔裡擠壓出來。

“十五年前,我就認為自己是這個學校最棒的老師,我帶的班級年年升學率第一。”

“十年前,老校長退休,我是那個教學能力最突出,教學水平最高,頂著“優秀老師”、“骨幹教師”稱號的那個人。”

“二十年過去,送走了三任校長後,我還是主任,是學校資歷最老的人。”

“二小有個數學老師,小學沒畢業,去教小學一二年級數學,現在退休了,一個月領六千七百四塊退休金。”

“過不了幾年,我就能和她一樣了。”

黃崇高蹲在那裡,平靜的如枯水期佈滿浮萍,看不見水是否在流動的小河。

“那麼,是什麼讓我這種本該爛在地裡的草根,能和這種小學畢業就能教書拿編制的人,在人生的末期達到一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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