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有些髒,不是沒洗乾淨,是那種被洗得褪色了之後顏色給磨得暗淡的不爽利。

這是一排連著的樓房,男人往右走,開啟旁邊一道半人高圍牆的門。

這道門是用來擋雞的,兩棵柿子樹下面搭了一人來高的養雞房,養雞房旁邊是一座很有歷史感的老宅子。

“誒,豬圈呢,我記得柿子樹後面還有個豬圈,哦,這是溫桐去之前,豬圈還沒蓋起來。”

江由經常看溫桐的影片,對這片地界還挺熟,所以忍不住又嘀咕了起來。

前排有個妹子,回頭瞪了他一眼,他訕訕的把嘴閉上。

鏡頭跟著那個結實的背影一路走到老宅的大廳。

大廳裡擺放著一堆灰色瓦片。

中年男子腳步沒有停留穿過大廳,邁過差不多十幾厘米高的門檻,經過一張紅木大床,走過老式燒柴火的土灶,開啟後門,對著後面的竹林喊:“劉夏,劉夏!”

“幹嘛,幹嘛,幹嘛。”

竹林裡傳來,三個聲音。

“你過來,有話跟你講。”

三個小男孩從竹林裡跑了出來。

領頭是個穿著黃色短袖,迷彩短褲,脖子上掛著一個用紅繩穿起來的平安扣,瘦且黑,頭髮像刺蝟支稜著的劉夏。

這是一段一直跟拍那個結實背影的長鏡頭,交代了時間、地點、人物,那堆瓦片還交代了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但這段對話和發生的事情,並不是一起發生的,而是陸成康剪輯過後的產物。

因為當時陳竹峰叫劉夏過來幫忙的時候,他正和孟時一起在屋頂卸老舊的瓦片,相機拿在蕭覺的手裡。

陸成康拿到孟時拍攝的素材後,把孟時出現的畫面剪掉,徹底淡化了他的存在。

這也是為什麼孟時明知道把陸成康和陸端存的名字,寫做編劇和剪輯,是欠他們大人情,也是讓自己遭受非議質疑的情況下,依舊堅持的原因。

陸端存曾經說過,孟時把他倆的名字寫上去,他們不反對,但未來要是沒有什麼好的作品,他要做好承受反噬的心裡準備。

想象一下陳凱歌的《霸王別姬》,全片沒有他父親陳懷皚的蹤跡,但隨著他一部部作品未能達到那種高度,如今便落下質疑聲不斷的後果。

孟時給了麥子《藍蓮花》,麥子如今承受的,只不過是孟時承受的點滴而已。

麥子沒從孟時的陰影裡走出來,至少還有錢,孟時的《悟空》撲街了,他啥也剩不下。

銀幕上,刺蝟頭小男孩梗著脖子說,“我才不幫忙。”

陳竹峰笑道:“你幫我,我就給你爸打電話,讓他接你去城裡。”

“真的!”劉夏興奮的說道。

而坐在昏暗放映廳裡的孟愈遠卻自己感覺視線模糊,思緒恍惚。

他看著那個背影過巷穿堂,一步步走在熟悉又陌生的房子,喊出一個他不認識的小孩。

恍惚中,那個靠著門,喊著劉夏的背影變成了姐姐,喊著:“嗯遠,嗯遠……”

背起他,在田間割豬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