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隔著老式方桌,面對面坐下。

孟時說,“有個朋友說‘緣,既是偶然,又是必然’,我那位長輩說,我跟您之間是甘露不潤無根之草,是為緣起,敢問大師,何為緣起。”

行生把手放在桌面上,說,“施主認為這張桌子是怎麼來的?”

孟時說,“木匠打造的。”

說完,又自己提了一個問題,“木匠為什麼打造。”

他自問自答,“因為有人需要一張這樣的桌子。”

行生笑,把他的話接過來,說,“有人需要桌子,就有人進山伐木,木頭被送到木匠手裡,木匠將木頭打造成桌子,最後桌子放在了這間禪房之中,所以老和尚說這張桌子是各種因緣際會聚合而成,人來到世上亦如是,萬事萬物皆是如此,施主覺得如何。”

孟時想了下,說,“伐木工在一片森林中挑選了一顆樹,這棵樹是偶然間被選中,但這種偶然可能在它破土而出的那一刻就註定了,這就是緣?”

行生說,“諸行無常是生滅法,緣起則聚,緣滅則散,就如同這張桌子,那一天不被需要了,壞了,從屋裡搬出去,緣就盡了,國興寺建於唐是為緣起,毀於宋是為緣滅,你我,匆匆百年,生是與世界的緣起,死便是緣滅。”

孟時點了點頭。

行生給的劇本題字是緣起,如果不放在心上,離開種藍山那一刻就是緣滅。

但是孟時做不到這樣,緣就延續了,但是這個緣總有滅的一天,行生不能萬歲,孟時也不能。

孟時又問,“那何謂緣起性空。”

行生把放在桌子上的手舉起來,放在兩人中間,五指張開,說,“這是面鏡子。”

孟時點頭。

出來倒淘米水的管斌,看見這一幕,有點懵,什麼鏡子?哪有鏡子?是你們有毛病,還是我有毛病?

行生指著‘鏡子’,說,“施主在鏡子前,鏡子便現施主,施主與鏡子緣起。”

行生把手放下,“施主離開鏡子,施主與鏡子緣滅。而就鏡子本身來說,它沒有人這個相,是鏡子遇緣現出來的人相,鏡子在沒有遇到施主的時候,鏡子本體就叫空。

人來到鏡子前就是緣起,鏡子本體沒有人就叫性空。

把自性比作鏡子,自性本空能現萬物,自性本空能生萬法,而自性本體,空無一物,自性遇緣生的萬法,現的萬有,自性本體本來沒有,正所謂,緣起性空本無物,作用現有不可逐。因緣生法法無法,緣起緣滅相是假。”

孟時連連點頭,開心的說,“佛說世界,既非世界,是名世界。”

老和尚頷首,撫須,“善哉,善哉。”

管斌一臉懵逼,怎麼就善哉善哉了?

你們在說什麼?

為什麼我每個字都聽懂了,它們連在一起,但完全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是你們有毛病,還是我有毛病!救救我,救救我!

孟時說,“我欠大師,既非欠大師,是名欠大師。”

“我欠你”這件事發生了,它叫孟時欠行生天大的人情。

不過,這是照進本性的“妄相”需要空掉,就自性本空來說,我不欠你,這個人情被“空”掉了。

但是“我欠你”是已經發生的,是因緣際會聚合而成的,這個“緣起”是真實存在的,所以我承認我欠你。

這是一個肯定,否定,再肯定的過程,而前一個肯定,經過否定之後,性質不同了。

行生頗為嚴肅的說,“以貧僧看來,施主現在進則步入淨土,退則滾滾紅塵,距離‘證法’僅有一步之遙,只是這一步難如登天,需要靜心參悟。”

孟時說,“我與您,與佛的‘緣’便只到這裡了。”

行生笑道,“小施主今日來可是想多欠貧僧一些。”

孟時也不客氣,說,“正是。”

…………

作者說是這一章的註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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