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務車在華昌大道龜速前行,像一隻笨重的蠶蛹。

簡禹初轉了下脖子,一聲輕輕的聲響過後,他又閉著眼睛靠在座椅上。

身旁的同事錄祥不耐煩:「這叫什麼事,下了飛機不安排歡迎儀式也就罷了,還讓你先去見那難纏的客戶,是不是今天籤不了合同,就讓你打道回府啊?」

簡禹初下意識的想要推一下眼鏡,手卻戳到了眼窩,他這才想起,自己這近視幾天前做了手術,他現在不用戴眼鏡了。

簡禹初改捏眉心:「帶著合同空降,才能更心安理得的接受歡迎不是嗎?」

「我是為你不平。」錄祥冷哼一聲:「聽說甲方非常難纏,總公司各個老總出面都擺不平,卻讓你一個分公司的主管來,這叫什麼事?」

簡禹初不再搭話,接到通知時,他也挺訝異,雖然他一直想調回總公司,奈何手裡沒有投名狀。如果今天這合同拿不下,別說回總公司,怕是分公司也回不去了。

是誰想要在背後搞他,他清楚的很。

所以,現在除了背水一戰,別無他法,但是好死不死,趕上交通事故,照這個速度,除非有奇蹟出現,否則等他到地方,甲方估計早上飛機跑了。

至於奇蹟嘛,比如說,寄希望於甲方也堵在路上。

蜿蜒曲折的高架橋上,車子堵的如同一條隨時倦怠的長蛇,它不用吐出信子,便足以讓很多人崩潰。

裴謙程覺得自己今天出門沒看黃曆,這他媽都堵出翔了,卻沒有一點通行或者即將通行的跡象。

堵著吧,反正他是掏錢的,晚上個把小時,只當是給對方臉色看了。省的他們以為他的錢多好賺似的。

之前派來的人起碼還是老總級別的,這次可倒好,竟然派個部門主管,這他媽是噁心誰呢?

裴謙程覺得自己的教養如果稍微有些偏差,他現在也不至於堵在這裡,早他媽不知道在哪個島上度假呢。

不過,他也決定,隨便跟那小主管見上一面彰顯一下自己的大度就行,至於籤合同,籤個屁。他才不要跟這種狗眼看人低的公司合作。

前方突然順暢起來,紅色車尾燈變的稀疏,各種車型爭先恐後奔向目的地,道路也越來越寬闊,彷彿方才的擁堵是一場靈異事件。

看著身邊一上車就睡的跟個死豬似的把他這個老闆當做助理的助理,裴謙程覺得這好像才更靈異。

到了約定地點,簡禹初看了一眼時間,比預定時間足足晚了一個小時,如果甲方此時還在樓上等的話,不是他腦子有泡,就是不羞辱他一番不足以平憤,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別的。

電梯叮的一聲,簡禹初和同事雙雙進了梯門,同事伸手去按關門鍵時,突然聽見幾步之外有人喊:「等一下等一下...」

錄祥陰暗的想,我他媽趕時間,誰等你,下一趟吧你。

可就在梯門緩緩關合的時候,一隻大手啪的一聲,就從門縫插進來了。

梯門再次開啟,進來倆男人。

簡禹初低頭看手機裡的群訊息,有給他加油打氣的,有盼著他凱旋的,也有說讓他不行就撤的,一個個的,虛偽。

他輕輕嘆息一聲,把手機塞進褲兜,看樓層。

抬頭的一瞬,他的眸光盯在光可鑑人的梯面上,他正被一雙眼睛靜靜凝視,他背脊發涼,大腦險些空白,尚存的理智卻在記憶裡不斷抽送那些他八年來他本以為已經遺忘的片段。

他插在褲兜裡的雙手由掌變拳,又由拳變掌。

裴謙程的助理打著呵欠:「裴總,你說,那小主管等了這麼久,不會跳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