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一景的話語似是模稜兩可的迷糊,簡封侯卻聽得真切,自然更明白她口中的‘餛飩’可能的意有所指,畢竟,元沁第一次跟他鬧,就是為了這個。

一絲不好的預感心頭一閃而逝,卻快得有些來不及辨別捕捉。

另一邊,病歷上標記了下,叢景翼道:

“這幾天,我會讓營養師根據她的狀況給她開一份恢復飲食的餐單。關鍵還是要想辦法開導她,讓她主動改變意識,開始吃飯才行…等胃部稍微適應,再做些她想吃的東西…”

走出病房,簡封侯的心情瞬間有些莫名的沉重。

“去我辦公室裡坐坐吧!”

拍了拍他的肩膀,叢景翼幽幽嘆了口氣,辦公室裡,給他泡了杯茶:“你的狀態,也不是很好!四哥,你操心的事兒太多了,是不是壓力太大了?”

“老天有一樣,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那就是——生老病死!突然間,有些傷感,骨子裡,我也是畏懼死亡的,總覺得時間不夠,很多事都沒處理好!”

“四哥!怎麼突然說這種喪氣話?你不會有事的!”

淡淡地笑了笑,簡封侯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翼,你見過的生離死別最多,什麼情況下,病人會不怕死呢?老人,絕症患者?”

“腦子不正常的!求生,是人的本能!四哥,你知道為什麼很多人死不瞑目嗎?因為沒有人願意閉上眼睛!好死不如賴活著!我見過有癌症患者即便被宣佈了死亡,卻寧可承受著巨大的痛苦,用高昂的費用,就為了維持最後一口氣,硬是在醫院的床上多撐了三個月!也見過無畏自殺的,結果誤喝了百草枯,全世界都沒得救,她可以兩天兩夜不閉眼,直到生命消失。她敢自殺,不怕死嗎?其實,只有一秒,他都想多活著!四哥,你不是神。怕死,是正常人的情緒!你的病,雖然對你的身體是有些影響,但不一定會致命!你不是服了半份解藥嗎?藥力肯定是大減,現在還找到了紓解的辦法,雖然我不能替你解毒,但延續幾年應該沒問題,一定有辦法的…”

景翼絮絮叨叨地一通寬慰,簡封侯後面根本沒聽進去,指間輕點,他卻在想另一個問題:

‘她身體這種狀況,怎麼會厭食?如果人都怕死,就算真得沒有食慾,她也該強迫自己多少吃點,起碼不該到這種程度吧!’

猛不丁地,又想起了那日她曾強迫自己喝白粥的情況,簡封侯又覺得可能自己想多了,隱隱地,總覺得哪裡不對!

走出醫院的時候,簡封侯的心情也是悶悶地,很不舒服:這裡,果然不是個好地方!

***

回到家,剛上了二樓,樓道里便傳來了陣陣愉悅的輕哼聲,腳步一頓,簡封侯的臉上頓時浮上一層明媚的顏色:

這種感覺,真讓人舒服!

進門,便見元沁穿著家居服,抱著一個本子,在來回溜達。一會兒嘀嘀咕咕,一會兒哼個小曲,小手甩著,身體還不時扭兩下。

即便安靜的時候,她也總給人一種活力滿滿的健康感,隱隱傳遞地,似乎永遠是一種正能量,暖人心脾。

上前,簡封侯自身後抱住了她。

“啊!”

嚇了一跳,倏地轉身,元沁拍著胸口,拿下了耳塞:“回來,怎麼不出聲?嚇死我了!你臉色怎麼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

推著他坐到一邊,習慣性地半跪在沙發上,元沁替他捏了捏肩膀。怕吵著他,半天,元沁沒再開口。

直至他的手抓住了她的:“休息下吧!”

能感覺到她氣息的浮動,簡封侯攥著她的小手,輕柔地按捏了下:按摩,也很耗費體力。

靠在他的肩頭,元沁心裡也甜絲絲地:“阿封,靠著你的感覺真好…”

從小,她就希望能有這樣一個肩膀!只不過,那時,是父親的形象。慢慢地,那個形象消失了,她努力想讓自己有這樣一個肩膀,可以給母親靠。

她能靠一輩子嗎?

她想問,卻始終沒有勇氣開口。

單手摟過她,簡封侯似乎能嗅到她的尾音,但同樣地,他暫時也不敢給出什麼承諾,只是回了同樣一句話:

“沁兒,抱著你的感覺…更好!”

他也想這樣抱一輩子!

仰頭,給了他一個蜻蜓點水的吻,元沁道:“我幫你放洗澡水!泡個澡,解乏!”

起身,元沁顛顛地跑開了,解開西裝釦子,掃了眼她做了標記的劇本,想起什麼地,簡封侯掏出一張紙鋪到了桌上,還拿著她用的筆在列印了方程式的地方畫了個問號,隨意地,勾了兩筆。

而後,他才去換了衣服。

元沁出來,他便進了浴室。

回到沙發邊上,一眼,元沁就掃到了桌上的方程式。

一大張紙,很專業、很複雜的方程式,是手寫列印出來的。一眼,她就看出這是沙丁胺醇的結構方程式,後面還有幾個合成、解析的公式,但是化學分子式c13h2no3,最後兩個字母居然給寫錯了。

這不是用於治療支氣管哮喘、肺氣腫等症的一種興奮劑嗎?他研究這個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