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峴山之會(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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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寒暄一番後,對坐於伏羲像前,開門見山,直接談起兩軍最近的佈置。
如今蜀軍已經控制襄陽東面的綠林山與西面的阿頭山,有此兩山作為屏護,已經足以穩固襄陽防線。
吳軍也相應地佔據了桐柏山與大別山之間的武勝關、平靖關、九里關,隔斷了荊州與豫州之間的幾條通路。
由此可說,兩軍對江夏、南郡兩郡的統治已經穩固。唯一可慮的,就是隨縣此時已為陳沖所掌握,並分派杜畿領五千兵馬駐守。
隨縣地處桐柏與綠林兩條山脈之間,與新野之間相隔百餘里,可地勢卻極為平坦,以騎兵之速,一日便可趕到。
如今西朝顯然也意識到此地的險要,已在晝夜加固隨縣的工事,只要樊城與隨縣同時在手,西朝能遏制住吳蜀兩軍往北擴張的步伐。
劉範、孫策此時新獲大片土地,已算得是心滿意足,故暫時無意與西人爭鋒,而是做南下整合江南的打算。
兩軍在開戰之前就已有密約,蜀軍得南郡、武陵、零陵三郡,而吳軍得江夏、長沙、桂陽三郡。
兩人在此相會,主要也是重申此前盟約,以免兩國產生摩擦。而另一方面,兩人也想借此良機,討論以後的局勢發展。
尤其是如今,西朝大敗東朝後漸有吞吐宇內之勢,這無疑使吳蜀坐立難安,不得不未雨綢繆。
劉範說:“北方來報,說曹操遲遲不南下出援,致使濮陽已落城。兗州諸郡裡,僅泰山一郡仍在東朝手中,劉備這是要窮追勐打啊!我看如此下去,曹操是撐不了五年了。”孫策聞言微微揚眉,他聽出劉範胸中已有謀劃,便等待他的下文。
劉範繼而說道:“今荊州已平,你我兩國互為唇齒,所謂進可兼濟天下,退可鼎足而立,此乃天下大勢。但若要屈膝侍北,以陳沖之謀算,劉備之得人,必不肯讓我等稱藩。到那時日削月割,若秦平六國,豈你我之所願?”孫策已經聽出幾分意味,他不緊不慢地說:“殿下的意思,是要我與殿下共抗霸府吧!只是我與龍首有侄叔之情,身上官爵皆是朝廷所賜,與之兵鋒相見,恐遭世人非議啊!”話音剛落,劉範哈哈大笑,擺手說道:“劉備、陳沖這兩人,名為中興社稷,實則是竊國之賊,八年前天子詔呂布與我同時討賊,天下皆知,吳侯莫非忘了麼?你我本是先帝之臣,與劉備何干?”說到這,劉範頓了頓,故作神秘地輕聲說:“況且就在這兩年間,我看劉備必會封王,到那時,大義便在你我一方了。”孫策聽到這裡,也確實有幾分心動,但言語間卻不露半分,反而繼續問道:“那如此說來,殿下是打算北上勤王了,卻不知如何佈置?”劉範立起身,讓隨行的張鬆解開長長的包袱,原來是一幅捲起的地圖。
劉範何張松把地圖展開,孫策靠近一看,竟然是一幅詳細描述司州地理的渭、洛地圖。
劉範指著秦嶺間的諸條通道道:“秦嶺山路險絕四塞,只可以出奇,難以長久爭鋒。炎興七年時我兵出棧道,險些奪下三輔,但功虧一簣,這數年來,陳沖又設有西南二府,高壘諸關,已難以攻克,如今想再自此爭霸,已經不可得了。”而後他將手指移向南陽一帶,擊節說:“因此,我打算於明年北渡沔水,直取宛城、魯陽,至昆陽而止,如此有伏牛山、外放山為屏障,便可據險而守,而後我自武關出兵入秦,效彷高祖入關之路。”說到這,劉範抬首直視孫策,笑問:“吳侯以為我謀劃如何?”孫策拍了拍腰間劍柄,在心中計算了一番雙方兵力,說道:“朝廷兵馬倍於蜀地,殿下哪怕自江漢擴兵數萬,想要北上擊敗龍首,莫不是痴人說夢?”劉範拍掌說:“正是如此,我才欲與吳侯共同大事。只要我北上之際,吳侯兵出淮北,攻河陰、汝南,令霸府顧此失彼,不能兩全,還恐無有所獲嗎?”此時孫策才明白劉範用意,他起身徘迴數步,覺得確有幾分可行之處:倘若劉範真欲與西朝爭鋒,所攻之處乃是河洛三輔等朝廷要害之地,霸府必以重兵應對,而自己攻打豫州,所要應對的不過是偏師,顯然更易成功。
只是這位新蜀王是否會信守諾言呢?孫策將目光放到他身上,一時拿不定主意。
畢竟身處亂世之中,忠孝信義已賤如草狗,自己不也是背信袁術,才得了揚州一隅之地嗎?
不料劉範已看出他心中所想,起身主動提道:“聽聞吳侯尚有小妹待字閨中,而我二弟仲玉新喪偶,何不妨結為姻親?我願遣他入揚州,以固兩國盟好。”若有姻緣人質相系,倒也可見劉範誠意。
這句話打消了孫策的疑慮,他當即應允下出兵與結親諸事,算是結束了此次峴山會晤。
在下山的路上,雨水仍未停歇,但遮不住這天地之間的秀麗景色。孫策遠觀山林起伏成浪,胸中頓生萬千意氣,不由佇立山間,暗想道:阿父生前常說,大丈夫生在世間,當志在揚名九州,我若在東南割據一世,豈是英雄之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