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老鳳有聲(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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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羌校尉楊瓚對此說:“如今朝中還有一位老將,司徒何不去問他的建議呢?”
楊瓚所說的老將,乃是前右車騎將軍,現任太僕朱儁。也是當年朝廷用以平定蛾賊的四大主將之一,如今盧植隱居,皇甫嵩隱誅,董卓橫死,只有他算得上是碩果僅存了。這三年,他被董卓以閒職放任,從不給予兵權,陳沖領軍討董時被董卓親自看管,戰後便放任閒職,如今也好幾年沒有帶兵了,王允聞言頗為猶豫,疑問說:“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可王允也沒有別的選擇,還是將朱儁徵辟入臺,問他對堅守下去有何想法。朱儁已經快六十歲了,說起來,他比盧植和皇甫嵩都還年長几歲,如今他兩頰及頜下長鬚斑白,但仍精神矍鑠,兩目深邃,既富有讓人凜然不可直視的武人風采,又有滔滔不絕熱血噴發的滿腹激情。他得知自己被啟用帶兵,上朝時身穿朱黃色夏季朝服,頭戴褐色雙鶡冠,以顯示自己對上陣廝殺的渴望之心。
兩人落座而談。王允年齡比朱儁小些,但官職卻比朱儁大些,故而見面不以官職地位稱呼,僅以字相稱罷了。正好體現出王允對朱儁的殷殷期許。
王允極力稱讚朱儁的過往功績,又談及這幾年他不阿諛董卓,表示他是功德雙全的人才,在如今不可多得。朱儁則是直接得多,直接問高陵如今情形如何,朝廷到底有無援軍,王允這些在朝上語焉不詳,他作為將軍,也難以做出判斷。
王允面色如常,快速說:“我正要說與將軍。”於是將現如今的情形如實相告。朱儁聽聞高陵已被合圍,問道:“司徒打算何時援助呢?”
長安如今只剩下兩萬餘士卒,便是全上城牆都尚嫌不足,王允哪裡想過去援助高陵,他疑惑道:“我如今自守尚不及,如何能去援助高陵。”
朱儁聞言大為嘆息,他分析說:“奮武將軍捨生忘死,為護衛西京,死戰十倍之敵,這是義士啊!若是朝廷只想用他拖延時日,別說高陵如何,便是長安軍心也有所不振。如今高陵未破,涼人又已合圍,倉促進攻長安實不可能,此時正要援助高陵,才能振奮軍眾士氣,又使涼人心中畏懼,以為我等皆欲死戰,不敢拼命。”
兩人暢談戰事,轉眼就到了深夜。
派人送朱儁回府,王允已經下定決心,他對楊瓚說:“論智識與魄力,朱公算得上是奮發之士,唯一讓我疑慮的,就是他如今還有幾成勇武,不過我也無人可用了,萬事便都託付給他吧。”
於是讓尚書檯撰寫詔令,任命朱儁為前將軍,持節,儀比三司,統帥長安北軍五校,負責長安防務。
朱儁受命之後,當日便在渭橋前召集北軍五校,集合之後,朱儁身騎紫黑駿馬,披兩檔鎧,卻未戴兜鍪,露出半是花白的髮色,眯眼看著自己的部下,北軍將士也都清晰地看見他的臉龐,雖然已經蒼老了不少,露出他凸顯的眼眶。但一上馬匹,朱儁的神態張揚起來,滿是縱橫疆場的睥睨神采,這讓眾人極為心折。
這裡的北軍五校並無多少老兵,與當年紀律嚴明的北軍五校不可同日而語。朱儁見士卒雖齊,但笑鬧不止,便一言不發,策馬在軍陣前來回巡視,眾人看他面色嚴肅,這才收斂神色,場面終於安靜下來。
這時候,朱儁令一人抬出一面旗幟來,那面旗幟掛上旗杆,很快就隨風飄揚,在白雲下展示出一隻伏於叢中的猛虎。這正是朱儁獨有的軍旗,他指著軍旗說:“北軍五校,向來都是朝廷的精銳,天子的神器,也是叛軍的天敵。你們沒有經過大的戰陣,今日卻要隨我援助高陵,知道害怕嗎?”
眾人都不敢回答。
朱儁便大聲說:“知道害怕就把害怕藏在心底!老虎捕食之前向來靜如處子,只有野豬喪膽之後才拼命嚎叫!你們身在北軍,便是朝廷之伏虎!”
現場氣氛頓時肅然,人人都昂首挺胸,緊閉唇舌。
朱儁滿意地點頭,隨後調撥馬頭,露給眾人一個背影,高聲唱《無衣》戰曲,歌聲蒼老又壯烈,灑脫又雄偉。接連征戰,朝廷已經無馬可用了,北軍五校的將士都穿著從郿塢搜刮來的鎧甲,但他們並不習慣,勉強地跟著朱儁向前。一起唱道: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朱儁心中則想道:“即使馬革裹屍,也定要再爭得一二時日。”